馬車搖搖晃晃朝丹州而去,宋朝月實在困倦,一不小心就靠在孟祈肩上睡着了。
馬車不知是不是壓到了石塊,突然一個騰起,将她驚醒。
她意識到自己靠在孟祈肩上睡了一路,還不習慣兩人如此親近,便趁孟祈不注意往旁側挪了挪,拉開點兒距離。
正在假寐的孟祈自然是感覺到了身邊異樣,他緩慢擡眼,不疾不徐地問宋朝月:“怎麼?我身上是臭的?”
宋朝月無奈翻了個白眼,這人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兩個人貼着太熱了,我要吹吹風。”宋朝月說着,還作勢掀開馬車簾,任山間的吹來的風拂過自己的臉頰。
孟祈看他眯着眼,一臉惬意的模樣,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罷了,來日方長,順她心意便好。
他嘴角微微勾起,又閉上了眼睛。
有宋朝月在身側,去往丹州的路并不算寂寞,不過有一事,他需得未雨綢缪。
夜深人靜之時,一座并無人煙的荒山之上,一棵形狀詭異的槐樹之下,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
另一個黑影走上去,隻見他拱手屈膝,拜過站在那棵槐樹之下的男子後,一字一闆将近些時日笙歌城的動靜盡數講予他聽。
“你是說,皇後娘娘最近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孟祈慢慢轉身,看向才将從笙歌城趕來的孟梁。
“是的,據給皇後娘娘看病的那位劉太醫所說,皇後娘娘這病很是古怪,明明才将十九歲,正是身輕體健的年紀,可脈搏卻似耄耋老人,甚為緩慢。并且,從前據屬下打探,從前皇後娘娘待字閨中之時,身體極好,幾年都不生一次病……”
孟祈耳朵聽着,眼睛盯着不遠處一隻落在枝頭的貓頭鷹,它整個黑色的身隐進黑暗裡成了混沌的一團,唯有那雙眼睛發着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祈。
“看來皇宮真是令人香消玉減,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就快要死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交給孟梁,“這是我從前在廣聞司時為副使時的令牌,需要什麼消息,去找雲方。”
孟梁點頭,收下令牌後一眨眼又下了山,騎着快馬返回笙歌。
目送着孟梁的遠去之後,孟祈朝山的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裡有他牽在山下的馬兒,還有他想要守護的人。
孟祈會到城中客棧時,宋朝月睡得正酣,全然不知有一‘登徒子’從窗戶裡翻了進來,正借着月色看她。
月華如水,為宋朝月那張白淨毫無瑕疵臉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銀光。她的小嘴微張,不時咂吧兩下,不知是又夢到了好吃的。
想到第一次自己看到她時,她才十七歲,一張臉還帶着未脫的稚氣。如今五年過去,她臉上的肉有些消減,五官更加清晰立體,明豔動人。
“孟祈……”她在夢中呢喃自己的名字,他彎腰附耳去聽,便見原本正應該沉睡着的女子一下睜開眼來,眼裡好像藏着星星。
“你沒睡着?”
宋朝月從被子裡鑽出來,身上穿着的衣服與被衾之間摩擦出沙沙的響。
“對啊,我早就醒了,本來想找你陪我吃點兒東西,誰知道我去敲門人竟然不在。”
窗戶還半開着,春末夏初夜晚還有些寒涼,一陣風從外面吹進來,惹得宋朝月打了一個噴嚏。
孟祈見她上半身穿着一件單衣坐着,伸手将她身上蓋着的被子提起來,将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又去将窗戶合上。這下,總不必擔心宋朝月着涼了。
“那你想吃什麼?”
“你去哪兒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你先回答我。”宋朝月道。
“我去見孟梁了。”
“孟梁,你不是說他在笙歌城嗎?”
孟祈見宋朝月說話間被子又滑落,又伸手給她攏上去,“是啊,他來同我說,皇後娘娘病重,恐時日不多。”
宋朝月緊鎖着眉頭,不會啊,她雖與甘茹隻有過一面之緣,卻瞧她并未從她臉上瞧出什麼病态,怎麼才入宮不到兩年,竟然就快沒了性命。
孟祈眼看着宋朝月越想越深了,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瓜,“行了,想吃什麼?”
“這大晚上也沒什麼好吃的,不若就叫店家下一碗陽春面好了。”
孟祈像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宋朝月的腦袋,說:“那你等着,我去去就來。”
他推門而出,整個客棧裡靜悄悄的,他四處尋廚房本該值夜的廚子,卻見他躺在大廳内的長凳上睡着了。
算了,還是自己來吧,遂一個人走進後廚。
未免半夜有住客想要吃點兒什麼東西,好一點的客棧總會留一個燃着餘火的竈頭,隻需要用幾節竹子打通制成的吹火筒一吹,竈膛裡殘留的火星子便會再次燃起來,這時再添一些木炭與幹柴,火便也就燃起來了。
說起來,孟祈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用過這個東西了,從前在扶夢時倒是經常做,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技藝生疏沒有。
好在,孟祈一下就點起了火,煮面調湯底一氣呵成,一炷香的功夫都沒到,一碗香噴噴的陽春面便出爐了。
孟祈端着這碗熱騰騰的陽春面上了樓,推開宋朝月房門,正欲開口喚對方下床吃面,擡眼就見宋朝月已經披上外袍坐在了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哇,好香啊。”一股香氣直撲宋朝月的鼻子。
見孟祈隻端了一碗,她疑惑問道:“你不吃嗎?”
孟祈将碗放在桌子上,又在碗口搭上筷子,“行了,快吃吧,面可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