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宋朝月與孟祈再度去到了傅家。
這一次,傅家夫婦與他們的三個孩子還有七八個孫輩盡數到齊。
孟祈依舊坐在主位,宋朝月則坐在他的另一邊。
瞧着底下烏泱泱的十幾個人,孟祈問傅卓:“怎麼樣?想好了嗎?”
傅卓走上前,可憐巴巴地指着自己的兒女與孫子們說:“槐序,我們這一大家子就指着這鋪子過活,你要是拿走它,我們一家十五口該怎麼活啊。”
他說到這兒,傅夫人便哭天搶地地哭起來,她的兒孫們一見母親開始哭了,也跟着嚎哭,有的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擠出一滴。
當真是吵嚷,孟祈恨不得堵住耳朵。
傅卓又乘勝追擊,繼續道:“槐序,你看你如今也被封為了王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也瞧不上我們這間小鋪子不是。”
“也是。”孟祈手裡撚着腰間的玉貔貅,傅家人以為有了希望,誰料他突然又話鋒一轉,“可我偏要你還回來。”
傅卓再也忍不下去,指着孟祈,“别忘了小時候是誰給你一口飯吃!”
孟祈騰一下站起,掏出腰間的佩劍,唰一下,斬斷了傅卓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
一截血淋淋的斷指啪嗒掉在了地上。
傅家人全都被孟祈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吓傻了,傅卓的女兒更是吓暈了過去,有幾個原本正哭着的孫輩更是立馬噤了聲。
宋朝月亦是心中一驚,不過她也算不是沒見更大的血腥場面,很快就鎮定下來。
可卻有一個人不鎮定了,隻見傅卓的夫人跑到了大街上,沖沿街的老百姓嚷嚷:“請各位父老鄉親做主——這大衡的王爺欺壓我小小一平民,竟還要奪取我家幾十年兢兢業業掙起來一點點薄産,如今竟然還斬斷了我家老頭子的手指,大家評評理吧——”
不斷有百姓聞聲走進了傅家,宋朝月被這人的無賴給氣得笑了,她對着孟祈說:“你先走吧,這裡我自有辦法。”
孟祈看了一眼宋朝月,他一向殺伐果決慣了,突然遇到這般無賴,恨不得将他們殺盡。
可是他忍住了,他沒有聽宋朝月的話選擇離開,而是選擇堅定地站在原地。
他手中仍舊握着那滴血的劍,看向不斷湧進傅家的扶夢縣百姓,他突然想,是時候了。
“您就是當今聖上新封的永翌王?”
“正是。”孟祈不卑不亢答道。
“那您憑什麼要拿走傅家的東西,您這不是強搶嗎,就算您是王爺,也不能這麼幹!”
老百姓裡不乏自覺正義之士,他們紛紛聲讨起孟祈,甚至還說要上笙歌去告禦狀。
孟祈突然扔下手中的劍,環顧站滿了整個院子的百姓,開口道:“因為,這本來,是屬于我母親的東西。二十八年前,當今的孟國公被派到易州做官,與我母親傅毓相識,後我母親懷上我後,孟國公卻毅然離去另娶她人。我外祖為了要挾孟家,硬要我母親将我生下……”
宋朝月站在身後,聽着孟祈又扒開自己最沉痛的傷口。
“我的祖父前老國公給了傅卓夫婦二人一大筆銀子,要他們用這筆錢好生照顧我們母子,可他們接下這筆錢,不僅沒有善待我與母親,竟還将我母親逼瘋自殺……我身為傅毓的兒子,今日來,就是想要取回他們侵占我母親的一切。”
說完這話,孟祈回頭看了一眼眼中含淚的宋朝月,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看,我終于又成了傅毓的兒子了。
回了笙歌這麼多年,孟祈的名義上的父母親一直都是他的早已離世的伯父伯母,如今,他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世人,他是傅毓的兒子,他是傅槐序!
方才那幾位接連聲讨孟祈之人此刻卻不說話了,他們默然離場。
傅家衆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慌亂,其餘百姓聽見傅家夫婦竟如此對待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一時義憤填膺全都朝他們撲了上去。
人潮洶湧,宋朝月被人擠得東倒西歪,這時,一隻大手伸出來拉住了她,是孟祈。
孟祈不知何時,擠進人堆裡,拉住了她。
他看向她,眼中泛着紅,“我終于是傅槐序了。”
聞言,宋朝月落下兩行清淚。從别人口中聽到孟祈的經曆,她都覺得心痛,如今親口聽孟祈說出,還是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出,她更是感覺到無法呼吸。
将自己最深處的痛露在天光之下,宋朝月甚至都難以想象,他會是多麼痛苦。
還有人在伸手揍着傅家那昧良心的夫婦二人,孟祈看見,那題着《庭竹》屏風被人擁擠着推倒,人群裡傳來傅家人的哀嚎。
他牽着宋朝月的手,一步步走出這座漂亮的院子,走到了大街之上,孟祈突然轉身,用無比溫柔的眼神看着宋朝月,“宋朝月,我今年二十八了還未娶妻。”
宋朝月有些不明所以,他牽着自己,又對自己說着莫名其妙的話,這是想幹什麼?
“所以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孟祈望向宋朝月,從前,他顧及着很多很多東西,可如今的他,是傅槐序,是傅毓的兒子,所以他想問問對面這個姑娘,願不願意嫁給自己,即便自己這話說得那麼遲。
他看見,宋朝月才停下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