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一向獨立慣了,即便後背隐痛,他還是固執端過碗來要自己用。
屋内飄着一股粥的香氣,孟祈多日未食,全靠湯藥續命,而今醒來,本就瘦削的臉頰更是凹了進去。
孟祈邊自己吃,宋朝月就在旁邊同他講,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
一人說,一人聽,窗外的桂樹搖曳,盡顯安甯。
“對了!孟梁稍後便回,你有什麼想問之事,盡數問他吧。”
孟祈空腹太久,醒來後隻食下一碗粥,宋朝月将砂鍋和碗勺拿了出去,便不再進屋打擾他。
或許是睡了太久,孟祈并無絲毫困意。
他睜着眼,回憶起醒之前所做的夢。
有他最美好的記憶,母親未瘋之前他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光,也有似乎不那麼好的東西,他被關進的棺材之中,無法脫身。
在他出神之際,孟梁砰一下推門而入,見到靠在床頭的孟祈,幾欲落淚。
兩人在屋内說了許久的話,宋朝月跟母親還有阿弟在院子裡,陪母親晾曬着新采下的桂花。
宋家不大,孟梁一回來家中所有人便都知曉了。
宋明澤這段時間也出奇的反常,除了去私塾,其餘時間都不怎麼出門。成天就跟在他阿姐屁股後頭問東說西,叫宋朝月恨不得将他趕出家中。
“哎,阿姐你說要是這孟大人醒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
“阿姐,你說要是以後孟大人洗清冤屈,能不能提攜咱們家一把?”
……
他的問題好似一個無底洞,直到他問了一個問題,将宋朝月徹底問住。
他問,孟祈若是病好後走了,那你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宋朝月不知道。
起初宋朝月帶回孟祈,二老還有些不情願。
畢竟,他是孟家人,畢竟,他們的女兒在孟家受了如此多的苦。
不過聽說孟祈舍身讓宋朝月他們先走,也算大義,夫妻二人也不再好意思拒絕。
桂花被平鋪在了簸箕之上,等待着日頭将其曬幹。
隻剩母女二人之際,宋母拉着女兒進了房中。
她悄悄問說:“桑桑,你告訴阿娘,你是不是喜歡這位孟大人。”
宋朝月的心驟然停了一下,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母親,她怎麼會知道。
宋母溫柔地拍了拍女兒的腦袋,笑說:“你是我女兒,是我生養的十多年的女兒,你那點兒心思,我怎會不知。”
是啊,好像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自己喜歡孟祈。
那孟祈呢,他可又知道?
本以為會遭到母親強烈的反對,畢竟,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
誰料,宋母又說:“我知道,你記挂多年的人,就是那位孟祈孟大人吧。”
宋朝月無從知曉母親從何得知,她還是同幼時一樣,一點點偷藏的心思都瞞不過母親的眼與心。
既然母親已經知道了,她也不想再躲躲藏藏,同母親說了自己心中所想。
宋母聽罷,隻是握了握女兒的手,輕歎了一口氣,“桑桑,這條路,很難的。”
“阿娘,總要試試不是嗎?”宋朝月眼睛閃閃透着光。
宋母輕輕用手指刮了一下女兒的鼻尖,無奈道:“你啊,從小就是個倔性子,隻要你想,總要拼命得到。”
孟祈醒後翌日,宋父又偷偷請來給他請來了醫士。
據醫士所言,再過幾天,好好養養,他便能走動自如。
這幾日,孟梁一直都伺候在其左右,宋家四口也時不時來看他。
一日黃昏,餘晖灑進了屋中。
孟梁手中整理着自笙歌而來的消息,感歎說:“主子,我覺得宋家人都挺不錯的,您說,宋小姐殺您,會不會是一場誤會啊?”
孟祈手中拿着一張字條,那是他的師父張繼親手所寫。
他擡眼,光照進他的瞳孔之中。
宋朝月,宋家。
他開始想,如果前世宋朝月沒有助那人殺了自己,該有多好。可是他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的,是宋朝月舉起利刃刺向自己、鮮血迸出之景。
分明是她殺了自己,能有什麼誤會呢。
看笙歌來的消息看得煩了,孟祈想要出去走走。
孟梁仍在屋内自顧自整理,他一人緩緩走了出去。
宋家是個兩進院,孟祈一出門,便見到宋朝月與宋明澤背對自己而坐,嘴裡嗑着瓜子,正開心說着話。
他見宋明澤微微偏頭問宋朝月:“阿姐,那日給孟大人處理傷口,你怎麼反應那麼快,還知道招呼玉娘和大雨将他的手腳按住。”
宋朝月嘴裡咔哒咔哒響,漫不經心回說:“我看街上屠夫就是這麼殺豬的,要是不按住,痛極時,他定然會亂動。”
孟祈站在姐弟二人背後,嘴角沒忍住抽搐了兩下。
所以,自己受傷全無意識之際,宋朝月是将自己當成了一頭待宰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