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四人一死,吐羅鹿天就命人關閉城門。
他們擡回闩杠,即将閉合城門時,從黑暗中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踏之聲,幾十騎兵掠過光與暗的交界顯露身影,迅捷的速度如箭如光,領頭的銀铠少年左手拉住缰繩,右手攥劍,眉頭緊蹙,面目冷峻。他第一個沖入即将閉合的大門,揮劍砍殺。
二十多鐵騎氣勢磅礴,沖出城門的甬道後迅速将周軍沖的七零八落。吐羅鹿天沒料到敵人來的如此迅速,見狀飛快跑至戰馬前翻身上去,發号命令:“關城門,快關城門——”
鐵騎擺成一排攔在甬道前,阻擋周軍閉門。
公儀林騎馬檢查一具又一具屍體,血腥的慘狀另其慌亂不安,沒有他要找的人,“威鋒幢是否還有生者?立即回答我。”
無人應答。
他聽見周石慌亂地嘶喊:“武頭領,武元義……你醒醒。”
周石茫然四顧,想在衆多陌生面孔中找到熟人,但熟悉的面孔都倒在血泊裡,他抱着武元義的屍體大吼一聲,怒視退至火光所照之外的周軍。
敵軍的兵力不足百人,但已持盾架弩擺好防禦的隊形。周石怒睜雙目,提槍翻馬就沖了過去。公儀林急令鐵騎闖入敵陣中助他。
密集的箭自黑暗中射出,周石無視中箭的傷臂,沖陣而去,用長槍直挑馬上的吐羅鹿天。
吐羅鹿天有殺敵的怒火,周石更有報仇的大恨,兩人的打鬥異常激烈,兵器森寒,相撞之聲在黑暗裡尤其清脆,來自北方的身材更魁梧的吐羅鹿天使一柄大刀,他在馬上的本領比周石經驗豐富,佯裝逃跑又突然回砍一刀,周石躲避不及,手中長戟被斬斷,巨大的沖擊把他震下馬背。
公儀林立即上前搭救。他怒擊馬尻使其沖着吐羅鹿天的馬撞将去,高舉利刃,這是個玉石俱焚的魯莽之舉,若吐羅反應不夠快就一定會被捅個對穿。
吐羅鹿天把剛把周石砍下馬背不及回神,公儀林的馬已撞過來。
兩匹馬皆撞翻在地。
公儀林順地一滾利落地翻身躍起,身手矯捷,淩空劈下一劍。吐羅鹿天瞬時失去馬背上的優勢,那砍在他兩腿間的一劍吓得他魂飛魄散,手腳并用爬了數步才從腰間拔劍。
這時,城門外的胡墅步兵已趕到,一窩蜂殺進城内,把周軍團團圍住。預見結果的周軍,有的已解下兵器。
要想活命就必須生擒眼前頭狼似的少年将軍,吐羅鹿天咬牙切齒殺将來,劍如光影,是他想活命的最後的掙紮。
公儀林用三位師父傳授的劍招格擋對方劍勢,雖招式有些零碎,但氣力并不遜于吐羅,手中所持的還是賀功臣削鐵如泥的寶劍。他還不清楚陶修的狀況,心急如焚,盛怒之下,吐羅鹿天豈是他的對手,這時,周石又從背後撲上來,吐羅在兩人夾擊之下迅速敗下,兩把利器分别從他前胸後背錯落刺穿。
吐羅鹿天抓着公儀林的劍跪下去,往後傾倒,躺在地上口吐鮮血不停痙攣,周石舉起長戟對準他的心窩猛的刺下,“你們來吳州的第一天就該知道今日下場。”
公儀林踩上吐羅屍體拔下寶劍,急對将士下令:“投降周軍全都捆了等候發落。留下二百人守城門,其餘衆人立即趕去南門。”轉頭吩咐周石、阿八:“南門煙火還未起,不知門内吉兇,你們二人速領兵馬趕去增援,刻不容緩。”
兩人剛領命,突然從城樓射下一支利箭直穿公儀林後背,他應弦而倒。
阿八大驚失色,慌忙撲過去,用背擋住箭飛來的方向,“将軍?公子!”
公儀林的腦中有片刻空白,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慢慢從挨了重擊的眩暈中清醒過來,摸摸胸口并沒被穿透,噓了一口氣後斥道:“速去南門,快。”
已有人沖上通往城樓的石階,企圖抓住樓上放箭之人。
八百多将士離去後,公儀林叫人割斷背後的箭杆,又在一具具屍體中尋找陶修,每一具屍體都慘不忍睹,翻看傷亡将士軀體的心情很沉很重,怕是他,又怕連傷亡中都沒有他,心頭陰翳恐慌,雙腿逐漸無力,咬在齒間的唇和手抖的一樣厲害。
威鋒幢一個活口都沒有,剛才要是能來的再快一點,或許周石抱在懷裡哀嚎的人就不會死。有人上前扶住公儀林漸漸不穩的身體,他以劍拄地,擡頭看向城樓:“都檢查過沒有?”
一個小兵從城樓伸出半個身子喊道:“公儀将軍,這裡還有活口,都已擒拿。”
“有沒有我們的人活着?”攙扶公儀林的人代他喊了一嗓子。
“有,還有五人活着。”
公儀林撥開人群沖了上去,生龍活虎,滿身蓬勃的朝氣讓背後插的半截箭像跟衆人開的小玩笑。
城樓上的慘狀比下面更血腥,橫七豎八的屍體幾乎都死于鐵錘擊打,骨碎腦破,僥幸活下的周軍已被捆住押了下去。
公儀林先看見張城,那人在火把光照下喘息未定,整張臉被血染紅,他不确定此人就是張城,早聽聞他和陶修都是滄瀾隊的佼佼者,能活下來的一定是他,如果是他,那陶修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