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唔唔”笑着點頭。
周石道:“你不是陶修,不能對右衛将軍直呼其名。”
“是嗎,他幫我洗過幾天碗咧。”
回破廟時,陶修和張城又各自打包一隻,獨周石有種特别的信念,從不信佛的人這次竟不敢在佛祖面前吃葷,堅信此次不吃還有機會再來吃一回。
至晚,毫無收獲的公儀林回到縣署後把希望寄托在未歸的阿八身上,這幾天在葛伏幫助下問過不下十名京口來的斥候,他們都說自出發那日起就各幹各的,不知彼此動向。
陪他一起等阿八消息的正是縣尹葛伏,二人坐在廳中随意清談,幾盞茶後,阿八終于帶來一個可靠消息,興奮地向公儀林回禀:“我确認過了,但凡身手好的都被選中潛入漳南城做内應,究竟是應在哪件事,卑職就打聽不到了,公子常是陶修身手了得,可能已混進城去了。”
公儀林立即屏退左右,回身看向縣尹:“葛大人?”
葛伏端起茶杯躲開他詢問的眼神。
“若沒得到盧大将軍的絕對信任,我也不會出現在此處。混進漳南城裡的斥候還有沒有其他計劃?”他從段澤處聽來的是斥候配合軍隊攻城,并未說他們要混進城。
葛伏小心翼翼反問:“既如此,那為何右衛将軍不知斥候要做的事情?”
“混賬,現在是我在問你?”一聲吆喝,将方才二人還相談甚歡的場景震的粉碎。
葛伏受命于盧思苌,他知道公儀林甚至可以頂替自己的位置直接調度胡墅兵馬,幾天觀察下來,他發現這年輕人來此意在尋人,生怕他的個人行為打亂攻城計劃,隻好哄着他陪着找人。
這一聲吆喝,葛伏驚的渾身一激靈,隻得放下手中用來轉移注意力的茶杯,将攻城計劃如實相告,又害怕他強行接管胡墅兵馬,後又溫言相勸道:“将軍要尋的人未必會進漳南城,下官會調一隊人供你差遣,盡管在城中安心尋人,其他的事就不需你操心。”
公儀林道:“葛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僅是你帳下參軍,兵馬調度我絕不參與。”
十月初一那日寅時,陶修、周石、張城、鄢大寶等五人就已藏身在白巳山,并摸清去彭家祖墳的路徑,蹲守在路旁隻等彭枝禮前來。
路旁有棵紮根在山岩間的粗壯老樹,樹根處恰好可窩藏一個人,陶修縮在凹處兩次拔出林修劍,此劍第一次派上用場,它要斬的人也該斬。
彭枝禮,吳州人,本是漳南縣丞,在漳南城未割讓給周之前他已寫信給壽陽太守,商議打開城門歸降的計劃,後順理成章做了漳南縣尹。百姓對他投降獻城換取高官厚祿的行為深惡痛絕,私下笑話他是漳南城中最大的一隻土鼠。
陶修于熹微的晨光中看了一眼離己不遠的張城,他頭戴柳枝編的柳圈,伏身在一叢雜草中幾乎看不見身體,這個來自沭陽郡的年輕人臉上再次露出那夜燒熊威營船隻時冷靜鎮定的表情,雙目如鷹,眉弓蹙起,是個十分可靠的隊友。
陶修轉過頭的一瞬,張城也朝他瞥了一眼,又被陶修系在腰間的紅色大帶刺了下眼睛,遂丢顆石子過來,攏嘴小聲問:“你這小子是不是心裡有結?這根腰帶是你護身符?”
陶修撿起石子對準他頭彈回去,以唇語讓他閉嘴。
晨光在山間林木裡穿射成縷,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五個人的腿都麻了三次,還不見有人上山,心裡不禁有點躁動,前幾天打聽到消息,彭枝禮确實大張旗鼓要在今日祭拜祖墳。武元義不在,此處陶修說話最有分量,他令大家沉住氣,又讓一個叫山奎的人去山下打探。
僅片刻後,山奎神色緊張地跑來:“難,難,山下來了一百多人。”
陶修問:“是不是彭枝禮?”
山奎:“沒敢靠近,但最前面的人頭戴籠冠身着紫色公服,除了他也沒有旁人。”
周石罵了一句:“虧姓彭的狗東西隻做了縣尹,要是他做了将軍,豈不是滿山頭都是他的兵。”
“他沒有機會做将軍了。”張城搓搓雙手,從背後抽出大刀狠狠說道。
陶修冷靜地吩咐四人:“記住,殺彭枝禮一人足矣。這不是一場雙方對壘必須把他們殺淨的仗,我們五人的目标隻有彭枝禮,殺了他立即撤退。”他用眼神安定他們聽見百多号人就慌亂的情緒:“所以,他們人再多都不懼。”
五人屏息凝視,豎起雙耳聽山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