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麓銘面露無奈:“甚爾,把惠放下。”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為了給你看得清楚嗎?”
禅院甚爾說着松開了伏黑惠的衣襟,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身軀,又輕輕推了他一把肩膀,說道:“去吧,讓他好好看看你。”
伏黑惠措不急防被推到了如月麓銘身前,望着眼前用溫柔神情凝望着他的青年,他的手掌無措地交纏在了一起。
唇齒顫抖,卻不知從何開口。
而最先打破這場僵局的是如月麓銘,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伏黑惠的腦袋,聲音輕緩:“能看到小惠,我很開心。抱歉,這些年缺席了你的成長……”
伏黑惠很少有過這種體驗,很小的時候,自從那個不靠譜的男人消失在自己的生活當中後,伏黑母親的溫柔就一天少過一天,直到後來,她也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年幼的伏黑惠已經做好了跟伏黑津美紀相互依靠成長的準備,但在這時,五條悟又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并收養了他。
起初的伏黑惠并不對這段關系抱有太大期望,因為五條悟就是一個比他還不靠譜的大孩子,他狂妄、張揚、還小孩子氣甚至還有點幼稚。
伏黑惠甚至很多次都擔心,第二天醒來收到他的死訊。
隻是這一天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完全跟大人不搭邊的角色充當了他父親的身份十一年……
五條悟被封印消息傳來的那一刻,伏黑惠看着依舊冷靜自持,實則,無法直視的心中已在不知不覺間缺少了一塊。
他也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監護人的突然遇險,他也會傷心、迷茫、甚至害怕。
而在這時,如月麓銘出現了。
他的第一反應卻并不是去依靠,而是……彷徨,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如何去做。
在前來這裡的路上,伏黑惠腦海中一直在回蕩禅院甚爾跟自己的那句叮囑。
“他沒有虧欠你什麼……”
對方直白地承認了自己的失職,也讓伏黑惠愈發無措,他的确有在期待,卻拿不準該如何去與如月麓銘相處。
但也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并沒有直接袒露身份,他不吝表露着關切的詢問,卻又不曾撕破那一層窗戶紙,他們就維持着一種微妙的關系。
而這,也令他不再那麼局促。
他搖了搖頭,對關心看着自己的如月麓銘回道:“不用道歉,我……活得很好。”
禅院甚爾實時插嘴:“嘁,身無二兩肉也敢說活得很好?”
“那是因為……”伏黑惠下意識想要解釋,卻再度被打斷:“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啊?真是丢人。”
對方轉頭朝着身後不滿地大喊,伏黑惠愣了一秒才意識到他并不是在跟自己搭話。
沉悶的腳步聲傳來,高大的身影跨出黑暗,路燈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伏黑惠看到,男人緊繃着唇瓣,一雙碧綠的眼眸直直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卻并不是在看自己。
他下意識地轉頭,就見眼前的青年迎着他的目光,溫柔的臉上浮現出了複雜地情緒,哀傷、思念、怅惘……
如月麓銘笑了笑,試圖緩和這重逢凝重的神色:“甚爾,是我。”
伏黑甚爾艱難扯了扯嘴角,想要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地狼狽,但是失敗了,竭盡全力也改變不了回不到過去的事實。
他率先垂下了眼眸,這個下墜太久,已經堕落觸底的男人回應的第一句話,卻是道歉:“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期盼。”
沒有好好活下去,而是選擇了一種可恥懦弱的逃避手段。
如月麓銘的心有一瞬間在刀絞,他立刻就想要走到對方身邊去,卻仍是沒有将伏黑惠遺忘,在松開手掌前,他歉疚道:“惠,抱歉,我要小小的失陪一下。”
甚爾,他需要自己。
“沒關系。”伏黑惠搖頭,讓開了位置。
如月麓銘快步走到對方的面前,伸出了手掌,輕撫着低垂着頭的男人臉頰,輕輕地将他托了起來,讓他與自己對視。
他緩緩道:“我們彼此都有過錯。”
低落的男人立刻就想要制止他的自我菲薄:“不是……”
卻被打斷。
“甚爾,這其中的牽扯很複雜,我之後再跟你細聊,好麼?”
如月麓銘徐徐開口,溫和地語調極好安撫了男人那顆動蕩的心:“不用擔心,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伏黑甚爾望着這片被結界籠罩的混亂大地,目光緩緩下落,停在了不遠處一直注視着自己的少年身上,停頓片刻,點了頭,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好。”
“怎麼樣,見到他之後,有什麼感想?”
伏黑惠耳邊忽然傳來了詢問,猛地回頭,發現禅院甚爾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站在了他的身後。
男人的雙手踹在浴衣的袖子裡,也沒再看他,碧綠的眼眸平靜地直視前方二人,但矮了一頭伏黑惠還是清晰地看到了他咬緊的牙關。
他的心中剛升起一抹憂慮,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禅院甚爾像是有讀心術一樣直接說了出來:“别瞎想,老子可不是在妒忌。”
他隻是在思索,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自己,自己又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