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迢無奈地白了曹京一眼，并再次強調起自己的重點道。

“我夢裡的不是領航者太空城，而是一個比領航者太空城文明程度更高，發展也更全面的城市。讓人歡愉的音樂能從地面擴散到高空去，我站在軌道上，還能聽見夜夜笙歌和歡聲笑語……”

徐迢說着說着再次被拖進噩夢的記憶裡，他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纏住了，莫名無法抽身。

“可是我不知道這樣一座幸福又發達的城市，為什麼會孕育出那樣長相詭異、渾身長滿膿包的人……為什麼他要告訴我這裡沒有希望……為什麼……”

神秘人的尖叫仿佛又在耳邊拉扯共鳴，詭異的抽泣聲與興奮的鼓點音樂交彙在一起，割裂得讓人驚恐不已。

“打住打住！”曹京直接一拍徐迢的肩膀，讓他倒吸一口氣回到現實當中。

“你想太多了哥們，你隻是做了個噩夢，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接着曹京直接彎下腰來，皺眉盯着徐迢蒼白的臉好幾秒，最後像醫生一樣鄭重下定論。

“我看你應堂發黑，應該是被奪舍了，要去做點功德為自己積一下福才行。”

“啊？”徐迢沒反應過來。

“走吧走吧！”曹京又一個眼疾手快，直接把他推走了。

徐迢有時覺得曹京不務正業，想當初在領航者太空城的時候，身為太空城統帥的伊斯将軍平時基本隻呆在辦公室裡，而曹京卻有空到處晃蕩。

他最後被曹京送上了黑色轎車，一路沿着破舊的道路疾馳。

十分鐘後——

在聳立的回字樓包圍中，一片突兀的低矮建築格外引人注目。

這裡模拟的是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佛像群，隻不過地球上古老的石頭已經無法承受太空城中的巨大前進慣性，因此這層層累疊的佛像，都是由黑色純金屬打造，雖說和地球上的奇迹建築一般宏偉壯觀，但陰沉的暗色讓這副場景更加陰森壓抑。

佛像群旁邊沒有綠化點綴，隻能在居民樓之間夾縫生存。黑色的磚塊疊成一個又一個鐘型舍利塔，看不清面孔的大佛，遍布在金字塔形狀的十層階梯上，看起來像是向上天禱告的法陣。

沒有溫度的模拟陽光灑落其上，散射出亮眼的彩色光暈，又仿佛佛陀身上鋪滿聖光，割裂又詭異。

徐迢看到有不少人前來這裡朝拜，窮苦的人信奉聖明，求求他們能幫助自己脫離苦難。他們給予神自己最好的東西，食物、酒水、以及放下尊嚴的跪拜……可是自己都快吃不飽了，有的人瘦骨嶙峋，跪下就很難再利索地站起。

人類進入太空城以後，即使生存空間已縮水到極緻，還是決定将地球上的文明奇迹複刻進太空城裡，這是比什麼都有用的精神寄托。

徐迢正看着佛像群入迷。

這時一個滿臉褶皺、身披佛袍的老人緩緩踱步而來，以人類如今的壽命年限稍作猜想，徐迢覺得他起碼有一百歲了。

曹京轉頭看到那位長老，馬上加快腳步迎了上去，最後停在老人身前，馬上雙手合十緩緩鞠躬。

“????????。”（泰語:保佑你……）

徐迢有些錯愕地看着雙手合十虔誠低頭的曹京，遲疑了一陣，也跟着雙手合十颔首。

他耳蝸中的翻譯器起了作用，長老緩慢顫抖的泰語，在他聽來變成了清楚的中文。

“您大發慈悲在這裡布施，我十分感激您。”

“住持，麻煩您把我朋友的名字也寫進功德簿，這些施舍裡有他的一份。”曹京說。

“好的。”老人再次雙手合十鞠躬。

住持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答謝之後便先一步離開，繼續幫忙布施起來。

布施的塑料棚周圍氣氛無比頹喪，耳畔不斷堆積起低語、乞求、詢問……可虛弱的聲音構造不出混亂，反倒讓整個空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凝滞。

“我們也去幫忙好，神會記住你的善良。”曹京說罷，直接往塑料棚的方向走去。

徐迢點頭答應，控制着輪椅跟上曹京，最後兩人一同來到了布施塑料棚下。

曹京似乎是來這裡幫忙布施很多次了，所以他熟練地彎腰抗起物資擺上桌去，然後一邊說着安慰人的話，一邊笑着将物資遞出去。

此時此刻，他渾身的鋼鐵沒了逼人就範般的狠勁，反倒成為了堅實可靠的象征。

感謝聲接踵而至，讓徐迢不免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