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溪在南都時雖也怕冷,可通常泡個熱水澡就會好很多。
隋州靠近北面,入冬早且酷寒異常,便是泡了熱水澡也無甚用處。楚連溪手腳逐漸冰冷,不适感攪了她睡意。
窗外冷冽的北風呼呼吹着,窗柩咯吱咯吱亂顫。
楚連溪蜷縮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暖意,接着是手和腳。
這感覺過于真實。
她在半睡間眯着眼朝後一瞧,黑暗中是一名男子模糊輪廓。
鼻尖淺淡的青竹氣息告訴她,是沈策。
楚連溪:“大表哥?”她轉了身子,正對着他。
沈策順勢摟着她的腰,将她抵進自己懷中:“吵醒你了?”
他用左手抵在她頭頂,她下意識擡頭避讓,沈策用手臂揮了枕頭讓她枕着他的臂,寬大手掌又摟着肩将她又帶近了幾分。右手從她腰上移開,執起她冰涼的手放在胸口暖着。
楚連溪腦子尚在混沌中,他這樣親密舉動着實把她吓得不輕。她呆愣着無法言語,一雙水波潋滟的桃花眼看着他不明所以。
沈策:“今日母親同你說了什麼。”
“嗯?”楚連溪強裝鎮定,穩了心神回道:“舅母說我年歲還小,等及笄後再定親比較穩妥。”她說這話時并不敢看他,怕他眼尖看出自己心虛。
她埋着頭,腦袋正好抵在沈策下巴。
隻聽沈策悶聲笑了聲,說道:“是嗎?她沒說别的?”
“沒有。”
“那便随她好了。”
楚連溪倏然擡首望向他,她以為他不會信。
可他似乎信了。
沈策的右手又回到了她腰間緊緊摟着她,迫她貼近。那雙手的溫熱從她腰間傳來,似炙烤般燙人。
實難想象,白日裡的端方君子,夜間竟這樣孟浪。
楚連溪手抵在他胸前,見他面龐逼近,瞬得閉起了雙眸。方才還冰涼的手腳,也不知是被沈策暖的,還是被自己羞的,現在熱乎得很。
沈策唇邊帶笑,在她額間留下一記:“睡吧,我替你暖着。”
緊閉雙眸的人不敢再睜眼看他,埋在他胸口假寐。
聽着近在咫尺強有力的心跳聲,她的心也跟着突突跳地突兀。她枕着他的臂彎被他摟着,仿若世間最親密的人。
冬日不再酷寒,暖洋洋的被窩最是困人。
她終是陷入了沉睡。
沈策并不好過,他給自己找了份苦差。
獨特的女兒體香極其考驗忍耐力。
翌日太陽升起,墨蘭抖着身子給楚連溪打來熱水洗漱淨面。
墨蘭:“小姐,昨夜可真冷。我都忍不住爬到墨竹窩裡抱着她睡呢。”
楚連溪腦中想象着墨蘭瑟瑟發抖,鑽到墨竹被窩裡的情形,又聯想到昨夜那似夢般情形,喃喃道:“冷嗎?也、還好吧。”她還真有些懷疑那是一場夢。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那樣的夢了。楚連溪洗漱着,若有所思。
墨蘭疑惑,小姐素來怕冷,難道昨日真不冷?難道是小姐的錦被比她們的暖和?想必是的吧。“還好小姐不覺着冷。我原先還想着要不要在小姐房中加個炭盆呢。不過炭盆太危險要留條窗縫,留了窗縫的話,外頭冷風直嗖嗖往屋裡灌,也怪瘆得慌。 ”墨蘭一邊說着,一邊擰了熱水帕子給楚連溪淨面。
楚連溪接過帕子,說道:“不用麻煩,馬上就要回南都了。”南都的冬日,可比隋州暖和多了。
墨蘭:“是呀,我聽那收拾的小厮說估摸着初八就可以出發了。”
初八?今日是初五,還有三日。楚連溪在心中算着。
楚連溪:“趁着還在,這幾日得去學堂那交代一下。”
墨蘭一邊收拾着一邊回道:“是。奴婢這就去安排馬車。”
墨竹為楚連溪披了一件狐皮鬥篷禦寒,雪白的狐狸毛,襯得她愈發嬌豔。
沈家堡的門外,停着不止一輛馬車。三人不禁疑惑。
沈策與府中管家一同從轉角處走來,他見她立在門外,上前問道:“要出去?”
楚連溪驟然見到他,腰間仿佛又炙熱非常,低聲回道:“是,要去學堂。”
沈策同管家交代了幾句,管家退下後,他才朝她走近幾步,說道:“我要去粥棚派送寒衣,要一同去嗎?”
“寒衣?”楚連溪心中驚歎。小小一碗粥日常開銷已是巨大,如今他又派送寒衣,對于那些貧苦百姓而言,是多麼難得。
“接下來隋州會越來越冷,略盡些綿力。”沈策說道,他沒有告訴她,往年凍死的人不計其數。
楚連溪點頭說道:“我也去。”自從籌辦學堂,她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粥棚了。
粥棚内,那些吃不飽的人,自然也穿不暖。
他們瞧見源源不斷送來的寒衣,激動地熱淚盈眶,更有甚者直接下跪磕頭。
雖然饑寒交迫,可百姓依舊有序排着隊。
楚連溪幫着分派寒衣,沈策站在她身側一同派着。二人在衆人看來,宛若一雙璧人。
一老婆婆曰:“這沈大公子和表小姐可真是絕配,都這麼有善心。”
二老婆婆曰“诶,之前不是說這表小姐是跟二公子定親的嗎?”
一老婆婆曰“哎呦,二公子整天都花天酒地的,哪有大公子好!這表小姐還是見解獨到,撇了二公子,選了大公子。”
一老伯伯曰:“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孫子在那濟善學堂讀書,前些天大公子日日接送表小姐,誰人見了,不說一句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老婆婆曰:“真的假的。”
一老伯伯曰:“當然是真的,大公子那眼神呐,珍之愛之。”
粥棚空曠四周又亂糟糟的,楚連溪自然沒有聽見這些閑言碎語。可沈策練武之人,耳聰目明,這些話通通入得他耳中,隻他恍若未聞。
沈策偏頭看向身側的楚連溪,她面上灼灼,不知疲倦般派着寒衣,似乎很是替這些人高興。他知她素來良善,可他從來不信有人會這樣不計回報。
可她似乎真就無所求。
就如那濟善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