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天氣,實是不方便送她回南苑。
這間書房本是沈策用來處理事務的,因他經常徹夜在此,裡間便設置了一張他用來休息的卧榻。他輕緩地将楚連溪抱起來,行至裡間,又将她放在卧榻上,為她蓋了錦被。
本就涼氣,下了雪,融雪時更是極寒。
沈策本想安置好她就回外間處理未完的事務,可看着她熟睡得嬌顔,又怎樣都挪不開步子。
那日在臨江仙閣,她罵他,他卻不曾生氣。
盡管從來沒人敢這樣質疑他、辱罵他。
他習慣了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斡旋周轉。
但他知道這個表妹良善,被家族保護地極好。她見不得殺人搶掠,見不得孩童受苦,也見不得迫害女子。
可他,就是這樣一個殘忍地人啊。
潤雪兆豐年,翌日的陽光格外燦爛。
街道上的積雪被掃到兩邊,路上行人絡繹,偶有孩童蹲在路邊玩雪,一片歡聲笑語。
楚連溪悠悠從卧榻上醒來,揉了揉額間,她怎麼睡着了。她掀了錦被下榻穿鞋,到了外間卻不見沈策的身影。
他,不會又走了吧?
楚連溪推開書房門,正好遇見墨蘭端着淨面的盆子打算進來。
“小姐你醒了?”墨蘭一邊說着,一邊端着盆子往裡走。
“大表哥呢?”
墨蘭:“大公子天不亮就走了,走之前還吩咐我們記得過來給您收拾晨起。”墨蘭一邊擰着帕子,一邊問:“小姐昨日可同大公子談了?”
墨蘭将擰好的帕子遞給楚連溪,楚連溪接過帕子,随意擦着臉,心中不忿:“談個鬼談!”
小姐說粗話。
墨蘭杏眼大睜,看着莫名生氣的小姐,一時不知接什麼話。
“他這次又要去幾日?”楚連溪悶悶的問。
墨蘭:“啊?大公子午膳的時候就會回來呢,剛才還吩咐膳堂多做幾道您愛吃的菜呢。”
楚連溪:“……”
墨蘭:“對了,墨竹方才還讓我問您,今日要不要去定桌椅。”
楚連溪:“去。”
回來時,楚連溪私産已空,今日她定了些桌椅和筆墨紙硯。
至于請夫子的事,她還未想好。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楚連溪在前頭唉聲歎氣,墨蘭墨竹在後頭憂心忡忡的跟着。二小姐難得做回正事,她們自然希望自家小姐能夠成事,隻是如今才剛開始就阻礙重重。
“表小姐回來了!”沈家堡的門房小張激動喊着。
楚連溪吓了一跳,他怎麼如此激動,往常她回來也隻是笑笑問聲好。今日就跟通風報信一般。
待她入了前院,見到大表哥那張沉着的臉,她也算是明白了原委。
“大表哥。”她自認為甜美的喚着他。
沈策冷着臉,問道:“去哪兒了?”他其實知道她去了哪兒,暗霖已禀報了他。
她可真是雷厲風行,一下子又是定了學堂又是定了桌椅,俨然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
楚連溪小聲說着:“我去看了學堂的桌椅。”
沈策:“我先前已經跟你說過,學堂一事行不通,你怎還一意孤行。”
楚連溪不服:“不試試怎麼知道。”
沈策欲言又止。
她不懂,這事若成了,才是災難。
“若是試了不成,讓人空歡喜一場?”他換了一種說法。
楚連溪歎道:“真是那樣,我也盡力了。”
“給人假希望很好玩?”
“你……”楚連溪攥緊了拳頭,咬着唇不語。她知道沈策說的沒錯,可她就是執着地想要試試。“我不管,反正我已經開始做了,你也别想阻止。”
沈策歎氣,他一直以為這個表妹膽兒小,柔弱。如今他才發現,她膽大的很!
罷了,此事就讓她鬧騰一陣,左右也翻不出什麼水花。
沈策緩了語氣,說道:“先用膳吧。”
“我不餓,不吃!”楚連溪說完才覺得自己語氣不善,然後又讪讪道:“我先回南苑了。”
她走後,隐于暗處的暗霖現身。
暗霖:“大公子。您先前不也……”
沈策打斷了他:“你與暗羽繼續暗中保護她。下去吧”
暗霖無奈:“是。”
晡時,又開始下起了雪。
楚連溪站在南苑門口,望着紛紛落下的雪花,想着日後的事。
大表哥說的對,她這樣目無章法,若是做了開頭又無法長久,對那些孩子傷害太深。
誰都不喜歡空歡喜。
如此她便要從長計議,周全行事。
她回到屋中,拿起毛筆寫着字。
她租的堂院附近有很多空地,先前問過牙行,都是可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