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剛替她梳妝完畢，墨竹捧着一摞紙進來了。

墨竹前日存了銀票，昨日又相看了幾處堂院。每處堂院都有标圖，她又在上面寫了各處的價錢，然後拿給小姐相看。

楚連溪：“這些标圖都是牙行送來的？”

墨竹：“是，統共給了十幾家，奴婢都去看過了，挑了其中幾家。”

楚連溪翻着一頁頁的标圖，寬敞得太貴，便宜得又過于狹小。雖然現在隻有三十六人，可日後定是要增人的。

“再看看吧。”這五六家堂院竟沒一家合适。

墨竹一邊收拾着，一邊說道：“小姐莫急，今日我再去相看幾家。”

楚連溪：“今日我同你一起去。”

“小姐，這日子一天天冷下來，還是我去瞧了您覺得合适再去，免得徒增奔波。”

“無事。”如今舅舅舅母、大表哥二表哥都不在，她一人在沈家堡也是無所事事。

已入冬日，好在今個兒陽光正好。

楚連溪與墨蘭墨竹三人輕裝出行。舍了厚重的鬥篷披風，人也爽利些。

三人在牙行的指引下，陸陸續續相看了幾處堂院。其中有一家挺合适。四進的院子，六個房間也大，可以放下橫豎八張桌椅，且還有小廚房，價錢也相當便宜；若真要論什麼不足，那便是位置實在太過偏僻。

墨蘭不滿地嘟囔：“小姐，這兒也太偏僻了。離鎮子要走好久呢。”

楚連溪觀望四周，心中是極滿意的。雖然偏僻，但四周空地很多，教學施展起來也方便。她當即拍闆：“就這兒。”

墨蘭墨竹皆驚于小姐的當機立斷。

待三人回到鎮上，已将近黃昏。

與牙行簽了契約交了定金，又在附近小館子裡草草用了飯，天色都暗了。

主仆三人上了馬車，便讓車夫盡快趕路。三名女子暗夜行路，到底不太安生。

好在一路并沒有什麼禍事。

隻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鵝毛大雪。

隋州偏北地，入冬早，竟未至年關就有雪。

白皚皚的雪花，映得天色也亮了些。

很快便到了沈家堡大門外，墨蘭墨竹下車，而後二人伸手欲一同扶楚連溪下來。

遠處哒哒哒的行馬聲傳來，楚連溪剛搭上墨蘭墨竹的手，聞聲下意識得朝前頭望去。

駿馬上的人風姿綽約踏雪而來。

連溪下了馬車，站在那兒看着他。沈策又提前回來了。

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大地白茫茫一片。她今日穿着粉白紫的衣裙，如一朵入世的天竺葵。

沈策勒了缰繩，翻身下馬。

他眉心微皺，溫潤嗓音帶着一分寵溺得責備：“怎麼穿這麼少？”說着卸下自己的鬥篷披在楚連溪身上，仔細為她系着。

“出門的時候挺暖和，就沒有帶鬥篷。”楚連溪見沈策垂眸幫她系着帶子，又補了一句：“我不冷。”

沈策系好後，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聽不出情緒：“進去吧。”

楚連溪依言跟着進去。

地上的積雪有松散有厚實，一腳深一腳淺，她一時不查腳下，踉跄了一下險些栽倒。好在沈策就在她身旁，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多謝大表哥。”

沈策沒有說話，隻是手扶着她，并沒有松開。

楚連溪微微掙紮了一番，發現掙脫不開，又細碎喚了他一聲：“大表哥。”

握緊的手終于松開，楚連溪還來不及喘口氣，沈策俯下身子，将她橫抱起來，大步跨進沈家堡。

“啊~”楚連溪輕呼，“大表哥，你放我下來。”

沈策：“這裡積雪多，莫要濕了你的鞋襪。”他的話如此無法令人拒絕。楚連溪乖乖偎着他，不再抗拒。

他的懷中真暖和。

沈家堡内，賬房、庫房、櫃台的先生掌櫃都在等着沈策，原來是趕回來處理事務的。

這十數人紛紛看着他們，楚連溪在看到這些人時也是驚了，怎今日人這樣多。她無意思朝沈策懷裡躲了躲。

堡内的積雪下人清理得很幹淨，沈策俯身放下她，而後熟練接過掌櫃遞過來的賬本，翻看兩頁後合上，朝衆人說：“去書房。”他朝身側的楚連溪說：“表妹，你先回南苑。”

“大表哥，我找你有事。”楚連溪急着說，她本來就在等他。

沈策見她神情堅定，原本的話改了口：“那表妹也一同去書房。”

賬房季先生看着表小姐心中疑惑，不是說表小姐是與二公子定親的嗎？怎與大公子如此親密？

書房内，各房的先生掌櫃，輪番在沈策面前提着賬冊說着問題，沈策坐在案前看着，連溪坐在下首等他處理完。

楚連溪想着，他是真忙。

先前明明說去溧縣要兩三日，結果才一日一夜便趕回來。

如今早已入了夜，怕是一口熱飯都來不及吃就在書房處理事務，且這烏泱泱的十數人，何時才能處理完。

楚連溪看着看着，有些乏累，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撐着下巴等他。

溫潤如玉的少年郎，此時熟練處理着繁雜事務，他的眉間無一絲不耐，淡漠疏離間似有超脫之感。

他這樣的年紀，到底是經曆了多久方能如此。

楚連溪枕着手，眼漸漸閉上，實在是撐不住了，畢竟她也忙了一整日。

亥時的更聲響起，各房的先生掌櫃已然離去。

沈策看着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人，嘴角泛出笑意。

他不自覺得朝她靠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順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而後指尖又不受控制般觸碰她微張的紅唇。

她的氣息暖緩綿長，看來睡得很是抒懷。

日間的雪停了，夜間的雪又下了，且越下越大。地上的積雪都快沒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