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小姑娘大腿上的夏油狐狸眼角抽搐,心說這丫頭還用得着學壞?她不去外面禍害别人就是佛祖保佑了。
狐狸小小的眼睛裡填滿了大大的疑惑,轉而想到宇智波斑前幾天找了個良辰吉日,在訓練場上把族内所有參加族會的人都打了一頓,心說你為什麼會覺得她是被人教壞的那一方啊?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小魔鬼當着灰狐狸的面,乖巧溫順地‘哦’了一聲。
宇智波斑滿意地摸了摸被自己理順的頭發,輕聲開口,“你的生日要到了,有什麼想要的嗎?”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腦袋,突然感覺好像有人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小姑娘思考了一下,結果想了半天都沒想到自己要什麼,平時的龜毛要求挺多的,到關鍵時候居然想不出來。
“我好像想不出來,能留着嗎?”小姑娘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蔫巴巴地開口。
宇智波斑好笑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你可以留着慢慢想。”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流出來的神色有點出神。
“你們很開心。”小姑娘對宇智波斑說,語氣笃定,末了她又開口,“對我的誕生。”
會懷揣着純粹的喜悅給孩子慶祝生日的家長,是對孩子的誕生同樣懷揣着喜悅,有意識的時候,「靈視」第一時間在他們的身上接收到了純粹的喜悅。
但并不是每個父母都會對自己的孩子報以純粹的喜悅。
宇智波神奈半垂着眼眸,烏黑的眼睫像是蝴蝶柔軟的羽翅。
她記得被掀翻在地的水盆,冒着熱氣的熱水潑的到處都是,深色的水漬在地闆上蔓延,火盆裡爆開的火星劈啪作響。
生完孩子沒多久的女人應該是虛弱的,那個女人卻精力充沛得像隻母牛,侍女拼了命地拉住她,卻被她反過來掀到地上,被打翻的熱水還在溢出朦胧的水霧,侍女驚恐的呼喊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朵裡。
身上的衣衫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淩亂,女人抓着衣襟,胸口劇烈起伏。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女人死死瞪着她的眼睛,細小的血絲在眼球表面暴起,顯得格外猙獰。
“你在看什麼?!”
意識到她在看自己的女人動作一頓,而後渾身翻湧着幾近瘋狂的暴怒,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繁重的袖口掃過桌面,乒鈴乓啷地帶落桌面上的擺件飾物。
女人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卻在目光和那雙蒼藍色的眼睛交彙的刹那間膽怯了,那雙眼睛太過魔魅,仿佛能透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表象,一直看到最真實的内裡,人類往往拒絕接受的肮髒内裡。
“不準看!!”短暫的沉默過去之後,女人尖銳的嘶吼聲再度響起,室内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侍女慌亂的尖叫聲和東西落地的沉悶聲響混作一團,“不準看不準看不準看!!我不準你再看我!!”
不會哭也不會笑,她無法理解這樣一雙眼睛,為什麼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會有這樣一雙眼睛,為什麼自己會生下一個生來在普通人之中就幾近是異端的孩子。
“如果……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那個因為過分的鬧騰、沒了力氣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說,身體軟綿綿地癱在地闆上,像極了脫水過後的面條。
那是在生下平安時代的麻倉奈奈的女人,她已經忘了那個女人的臉,忘了她的名字,除去那一場歇斯底裡的大鬧,她對那個從血緣關系上來說是母親的女人沒有過多的印象,她們的交集本來就不多,她也沒有必要和她産生所謂的母女之情。
宇智波神奈原以為那場兵荒馬亂的大鬧應該被淹沒在一千年的時間裡,但是自己的記憶力出乎意料的好,又或者記憶本就是奇怪的東西,随時有可能在不經意的時候從腦海深處裡冒出來,刻意去思考,反而不會得到太多的回憶。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那個女人身上得到什麼,血親的愛,從來都不是她渴望的東西。
“這是理所因當的。”宇智波斑輕聲說。
宇智波神奈眨了眨眼睛。
但她并不讨厭。
“我很開心。”宇智波神奈輕聲說,臉頰不自覺地浮現出溫和的笑意,“我很幸運能生在這裡,成為你們的孩子。”
平安時代的她可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麻倉葉王的詛咒而沾染上他的因果和力量,擁有和他一樣的能力,也沒不會想到,從來沒渴望過的東西,會擅自跑到她手裡。
揉她頭發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一點,小姑娘的頭順着那力道一歪。
重新把腦瓜子正回來的小姑娘意識到,她的伯父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了,就類似于害羞的那種不知所措。
宇智波神奈摸了摸自己的小腦瓜,空氣裡溢出短腿狐狸們柔軟的呼噜呼噜聲。
宇智波神奈覺得自己和二十五号挺有緣分的。
麻倉葉王是在長德元年(995年)七月二十五号撿到的她,跟着麻倉葉王調任出雲的時候,是在十月的二十五日,幾年過後的正月二十四日,她和兩面宿傩在平安京西邊打起來,一直打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淩晨,黎明即将要刺破長夜,這麼推算下去,加上咒術界相關記載的佐證,她死在正月二十五日。
麻倉葉王死後,麻倉家銷毀了大量麻倉葉王留下的典籍和記載,連同‘麻倉奈奈’的一切也被封在了葉王堂裡,五條家估計不大想承認那一代的六眼是被麻倉葉王教養長大的,還被冠以五條家之外的姓氏,相關記載也就能删則删。
禦三家的卷宗裡有相關記載,平安京曾經大修過好幾次,時差最近的兩次,分别在長保年間和寬弘年間,大多數記載隻會粗略地把這兩件事情揭過去,簡單概括為詛咒之王兩面宿傩大鬧平安京和陰陽師鎮壓瘋魔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
後者的麻倉葉王單槍匹馬拆了将近半個平安京是闆上釘釘的事,前者明面上說是兩面宿傩給鬧的,實際上是她和兩面宿傩一起給鬧的,嚴格來說是他倆一起拆了西邊的平安京。
據說六眼的先祖菅原道真跟二十五這個數字也挺有緣的,生于承和(845年)十二年六月二十五日,延喜元年(901年)一月二十五日被貶于大宰府,延喜三年(903年)二月二十五日死于大宰府。
這都什麼幾把緣分。
槽點滿滿。
不管宇智波神奈願不願意,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号都會如期到來。
十二月二十五号的清晨,世界淹沒在一片雪白之中,綴挂在屋檐底下的冰冷迸發出耀眼的金輝,風裹着細軟的碎雪,洋洋灑灑地落下。
二十五号的生日,宇智波神奈還是沒想到她要什麼,但是她的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鍊,項鍊的款式很簡單,單純的是用一條暗紅色的細繩串聯起一顆藍色的結晶,約莫是嫌棄這樣太單調,又串了兩顆漂亮的珠子上去。
那是塊小小的查克拉結晶是藍色的,和宇智波斑的須佐能乎一樣的藍色。
頭頂的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幹淨澄澈,雲層潔白無暇,金色的陽光順着間隙洋洋灑灑地落下。
宇智波神奈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那塊小小的結晶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貓兒。
末了小姑娘擡起頭來,“我很喜歡。”
被宇智波斑把腦袋摁了下去。
怎麼說呢?
好像是……有點害羞。
原來你是這樣的伯父。
被摁了小腦袋的小丫頭想。
挂在脖子上的藍色結晶晃了兩下,晃出晶亮的光澤來。
那是在無比漫長的時間裡,她收到的美麗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