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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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問一年之中什麼時間最忙,一千年前的麻倉奈奈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正月前後。
舊曆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之中的最後一天,宮中會在庭院的正中心,用朱紅色的橫木搭建一個祭台,祭台的四周會點起明亮的篝火,。
空氣裡浮動着冰冷的寒氣,滾燙的火星迸濺的聲音和溫暖的鼓樂聲交織在空氣裡。
厚重的烏雲籠罩了天皇居住的大内裡,細小朦胧的雪點洋洋灑灑地墜落,溫暖的燈火在酒水之中暈開。
每年的除夕夜,宮中都會舉行一次驅鬼儀式,顧名思義,祛除邪魔與災厄的儀式。
除夕的前後,陰陽寮就陷入了一種仿佛無窮無盡的加班模式,除去年末要籌備的驅鬼儀式和大掃除之外,還有新的一年各種各樣的祭典籌備、每個日期都需要占蔔的吉兇,以及制定新的一年日、月和五星紀日的曆法。
新的曆法制定完成之後,還需要進獻給宮内。
這原本是麻倉葉王的工作,麻倉葉王之前則是陰陽寮的天文博士的工作,因為麻倉葉王在天文和占蔔方面無人能及的造詣,這件事情順理成章地落到了麻倉葉王身上,陰陽寮有了新的天文博士之後,工作兜兜轉轉又落回了天文博士的頭上。
居住在平安京那幾年,在每年這個時候加班加到手軟腳軟宛若身體被掏空是常态。
宇智波神奈由衷地感謝木葉沒有類似的部門,她也不需要在這個時候去任何一個部門上值。
小姑娘摸着夏油狐狸的腦袋,發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勞動就是狗屎’的時候,夏油狐狸的表情和内心一度都很複雜。
夏油傑有個學弟,學弟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對全年無休的社畜來說,堪稱是金字名言的話來。
這樣一句話從飽受過無休止的加班摧殘的社畜嘴裡說出來不意外,但在一個連十歲都沒有的小丫頭嘴巴裡說出來就很有問題了。
小姑娘老氣秋橫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腦袋,坐在玄關的地闆上穿好鞋子,鞋尖在地面上敲了兩下後,反手把狐狸拎起來塞進了背後的兜帽裡。
狐狸扒拉了兩下帽沿,好不容易那腦袋扒拉出來。
紙隔門嘩啦一下開來,嘩啦一下關上。
天空堆滿了灰蒙的雲霧,像是一大片擠在一起的灰撲撲的棉花,層層疊起的瓦片上堆滿了素色的白,柔軟的積雪填滿了街道的角角落落。
宇智波神奈張開嘴巴,朦胧的霧氣從口腔裡哈出來,柔軟得像是一團棉花糖,又像是浮在天邊的雲朵,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姑娘張開手,像是張開翅膀的小鳥,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地裡,踮腳尖、起跳,像極了在雪地裡蹦蹦跳跳的麻雀,動作輕盈靈魂,背後的兜帽一起一落,被放在兜帽裡的狐狸被颠得昏昏欲睡。
霜雪溢出的冰涼氣息浮動在空氣裡,潔白的積雪沿着彎彎曲曲的路面鋪了一地,裹在樹梢上的雪像是堆疊在一起的雲層。
宇智波神奈踮起腳尖,伸展腿部,足尖點地,雙手伸開,視野中的色彩雜糅在一起,柔軟的頭發被旋轉的身體帶起。
腳尖碾過雪地,腳下的積雪被踩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動作輕盈優美得像是一隻踏水的天鵝。
細碎的霜花撲簌簌地落下,樹梢滑下來的一捧潔白的雪,像是滾落的棉花一樣朝樹底下砸下去。
潔白冰涼的雪團擦着發梢掠過,啪嗒一聲摔進了鋪在路面的白地毯上。
發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飛旋的頭發在空中甩開刀鋒一樣淩厲的弧度,片刻之後又回歸絲綢一樣柔軟的質地。
腳下的動作停下,發梢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柔順的發絲順着肩頭一路滑到肩關。
被放在兜帽裡的狐狸劈頭蓋臉被糊了一臉的頭發,無可奈何地用爪爪把臉上的頭發扒開。
視野中的天空還是灰蒙蒙的,堆疊在一起的雲霧顯得沉悶又抑郁,天空底下的人難免會被影響到心情。
宇智波神奈卻歡快得像隻自由自在的小鳥,我行我素地快樂。
沒有目标的早起沒有靈魂。
甘栗甘推出了新品種的餅幹,餅幹裡塞了甜膩膩的巧克力醬,一口咬下去,除了甜甜的巧克力醬之外,還有濃郁的奶香味,為了迎合孩子們的喜好還特地做成了小熊的模樣。
新商品推出沒多久就受到不少甜食愛好者的歡迎,得到了大量的好評,去晚了可能就買不到了。
厚重的門簾垂下,擋住了陰郁發悶的天空,一陣風裹着細碎的霜雪,順着門簾間隙淌了室内。
三三倆倆的交談聲糅雜在一起,和來來往往的腳步混作一團擠進了耳朵裡。
小姑娘抱着紙袋子出門的時候,天空的顔色好像變得更加陰郁了一點兒,冰冷的風卷細碎的雪迎面撲來,臉頰上泛起一陣細膩的涼意。
鞋底碾過積雪發出的沙沙聲和冬雪溢出的寒涼氣息浮動在空氣裡,宇智波神奈哈出一口氣,朦胧的霧氣一點點地消散在空中。
她回頭看到了三三倆倆的孩子,成群結隊,臉龐稚嫩,但都不是善意的表情。
“喲,一個人?”為首的那個孩子擡起了下颌,仗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色神氣極了。
趴在小姑娘背後的兜帽裡的狐狸擡了擡眼皮。
來者不善。
而他太清楚人的惡意了。
排擠、挑釁、霸淩,讓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猴子。
夏油傑眼底的目光幾乎要凝固成寒涼的冰。
男孩的目光落到了小姑娘手裡的紙袋子,上面Q版的小熊圖案憨萌憨萌的,發出一聲不屑的笑聲,“會喜歡這種幼稚的東西,小鬼果然是小鬼。”
半大的孩子學着大人的模樣,兩手抱着胳膊,一副大人模樣的做派,“我哥哥說,你在族會上很嚣張。”
站在雪地裡的小姑娘面不改色,沒有害怕,也沒有任何的怒火,耷拉着眼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成功惹怒了對方。
“不僅當着所有人的面讓家長大人難堪,還企圖挑釁宇智波一族的驕傲!”男孩咬了咬牙,拔高了聲音,“不要以為有族長大人庇佑你,你就可以一直嚣張下去,我會讓你吃點教訓!”
“我要告訴你,前輩不是你這種小鬼能輕易挑釁的!”
半大的孩子氣勢洶洶地邁開腳步,氣勢洶洶地向前,氣勢洶洶地伸出手,想要揪住小姑娘的衣領,讓她吃點苦頭。
腳下的積雪被踩得沙沙響,朦胧的雪點洋洋灑灑地墜落下來,零零碎碎的雪花飄到了烏黑的頭發上。
宇智波神奈精準無誤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身體騰空,強烈的失重湧進全身,直到背後重重地被摔在地上,鈍痛的感覺沿着後背蔓延至全身,男孩才意識到他被人輕而易舉地摔在了地面上。
厚重沉悶的雲霧堆疊在視野的天空,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這幾天下雪,街道上的積雪堆得厚實,宇智波神奈也不擔心對方摔出個好歹來。
“秀智被……”
“打敗了?”
對面幾個小孩面露驚愕的表情,宇智波神奈一手抱着鼓鼓的紙袋子,慢慢地松開了捏着男孩手腕的手。
反應過來的男孩才意識到,被宇智波神奈捏過的手腕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幾個泛青的指印。
宇智波神奈打了個哈欠,空出來的手老神在在地伸進了衣兜裡,圓滾滾的貓眼微微眯起,神态狡黠慵懶得像隻貓,表情戲谑,雙眼卻像是從來沒有起伏的湖水,冰冷刺骨。
明明是深冬,汗水卻順着額角淌了下來,男孩覺得自己像是被鎖住了咽喉的獵物一樣,被摔在地上的後背火辣辣一片的疼痛還沒有消散,雙腿卻在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顫。
“家長大人……是誰?”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腦袋,表情無辜得像是隻懵懂的貓。
男孩怔楞住了。
她不記得,也沒必要記得,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從來都沒有映入她的雙眼之中,就像宇智波斑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在那些蹦跶個不停的老頭子們看在眼中。
純黑色的眼珠下移,目光落在了男孩還沒有沒有停止住戰栗的雙腿上,宇智波神奈的微微張嘴,漫不經心的笑聲從唇隙裡溢出,落在男孩的耳朵裡格外得刺耳,仿佛能一路紮到他的心裡去。
宇智波神奈抱着紙袋轉身,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地裡,踩出一個個連綴的腳印。
“你給我站住!!”
孩童歇斯底裡的嘶吼聲在背後響起,尖銳得宛若割裂布帛的匕首。
宇智波神奈當做沒聽到,倒是被她放在兜帽裡的狐狸探出了腦袋,卻被她反手按了回去。
宇智波神奈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别看,看多了腦子會有坑。”
夏油狐狸:“……”
你好意思說别人,難道你腦子就沒坑嗎?
“我讓你站住!!”
男孩歇斯底裡的咆哮再度響起,宇智波神奈還是沒有回頭,視線裡的背影單手抄在口袋裡,逐漸遠去,烏黑的發梢随着動作起落。
男孩氣得要命,兩隻瞪圓的眼睛差點要噴出火來,他下意識地把手伸到了腿部的忍具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