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倒是沒什麼的新鮮的,不過還是日日都要陪着顧卿安聽人說書。尤清蓉的桌子已經被人安排到了顧卿安的身邊,尤清蓉看着這樣拉近距離的小把戲,也不言語,也就聽話地坐在顧卿安的身邊。
如今她也沒得選,隻能任由顧卿安魚肉。
顧卿安一開始便是想要讓尤清蓉坐在他身側的,又怕抹不開面子,覺得這樣丢人,好像展現出了對尤清蓉的過分在意,他隻能把人先放在對面。可如今不一樣了,昨日他們也算是關系更近了些,想起沐浴的時候尤清蓉那一副反客為主的模樣,顧卿安便按捺不住嘴角。
他的心思沒放在聽人說書上頭,隻拿餘光瞥着尤清蓉。
尤清蓉喝了兩口茶,眼前的茶點是一點沒有用的,不知道是不合心意還是不敢随意吃。這要拜他所賜了,顧卿安想到這裡,便歡喜高興。
他像是在馴服尤清蓉。
從前尤清蓉把他視作玩物,忽視着他的心意胡來,他如今也同樣還給了尤清蓉,但還不夠的,一來一去,有來有往,他才能和尤清蓉算清。
隻是尤清蓉和他不一樣,即使是被當做玩物,尤清蓉仍然沒有放棄從前的習慣,端莊起來仍然有從前的影子,不折服。顧卿安在被當作玩物的時候,會發瘋,會不顧一切理智推開任何靠近他的東西,哪怕是對他好的。
尤清蓉喝茶的時候還會擋住自己的臉微微欠身,若不是他們彼此知根知底,定然會被認為是一對恩愛的壁人。
曾經的尤清蓉确是這樣想的,但顧卿安不是。
說書的先生講到了顧卿安當年抄書,尤清蓉百般阻撓的部分。尤清蓉聽着那說書的先生把自己的品性說得十惡不赦,那些罪行如數家珍,便無奈露出苦澀的笑。應該是顧卿安的安排,他将自己那些年的委屈用故事的法子告訴了說書的先生,也通過說書的先生,讓尤清蓉知道他當年有多痛恨她。
“你笑什麼?”顧卿安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顧大人真的想聽嗎?”尤清蓉看向顧卿安,“我想顧大人應該不會想要聽我說這些的吧。”
“你說,聽不聽在我。”顧卿安倒是要聽一聽,在這樣确鑿的言辭中,尤清蓉還要如何狡辯,如何說當年她為什麼是這樣愛着顧卿安的。
“你說,我從前總是阻撓你不讓你賺錢,你為此恨我是因為我怕你有了錢,離開我。你說我見不得你好,看不上你,隻要你飛黃騰達了,我就會不高興。”尤清蓉捋清楚了顧卿安的恨意從何而來,她依舊搖頭。
這并非她的本心。
當年顧卿安很窮,入贅到尤府的時候是分文沒有的,他的父親并未能給他積攢錢财,助他成婚嫁娶,和尤清蓉成婚後,顧卿安想着要給自己留些積蓄,也是好讓自己良心上能夠過得去,不至于成為一個什麼都做不成,隻靠着尤清蓉的廢物。
那些錢财,也是顧卿安想要攢下來,給尤清蓉的。
用這些錢,慢慢為自己贖身,在尤清蓉的面前能擡起頭來。顧卿安甚至在想,那時候他就可以和尤清蓉的父親商量,昭告天下,他顧卿安也不算是入贅。
顧卿安一直都保有着這樣的清高,一心想着隻要能保全自己,隻要能逃離尤清蓉,他便要發了狠地去賺任何能賺到的錢。
可尤清蓉說,不是這樣的。
尤清蓉家裡不缺這點錢,她看不懂顧卿安為何要如此折騰自己,抄書抄到手都酸軟,在書房一呆就是一整天,除卻這些還有字畫,顧卿安還會為别人寫扇面,别人欺負顧卿安,還會壓低價格讓顧卿安再便宜點。
尤清蓉不想要顧卿安那樣委屈,那樣受累,顧卿安的字寫得極好,有寒門人家的清瘦俊挺,剛直不屈。顧卿安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想要念書,那便專心念書就好,其他的事情,尤清蓉都會打點好。
既然顧卿安想要錢,那麼尤清蓉就派人将顧卿安所有的字畫都買下來,暗中去找了那些要給顧卿安結算錢的人,偷偷墊付更多的錢,要那人轉交給顧卿安,就說是太喜歡顧卿安的才華,所以多給些。
尤清蓉還特意吩咐着,若是他們能多誇一些顧卿安,她會給更多的小費。許多人蜂擁而至,顧卿安的生意紅紅火火,不消多日,顧卿安就察覺了不對。
為此顧卿安沒少和她大肆吵架,顧卿安覺得這是在羞辱他。
“那時,我不懂你要這些錢做什麼,我隻看你日日夜夜都操勞忙碌,覺也沒睡多少,我隻是不想要你受累。我想要你陪着我,你是我的夫君,隻需要和我虛度青春就可以了,可你為了那些錢,總不和我玩的,也不搭理我。”尤清蓉那時候想要的,是和顧卿安長廂厮守。
尤清蓉想,從前她和顧卿安沒什麼緣分,彼此分離的原因,她已經明了了。她錯了,她錯在不顧及顧卿安的心意,強讓顧卿安入贅尤府。顧卿安向來要強,而她那時候也不在意顧卿安的心裡是不是有她,隻在乎自己是否真的得到了顧卿安。
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顧卿安,所以才有了今日之糾纏亂鬥。
尤清蓉和顧卿安兩人久久沉默,顧卿安本以為尤清蓉會說出什麼讓他生氣的話來,可他卻沒想到尤清蓉那些舉動都是為了自己。
從前尤清蓉果真是這樣想的嗎?
若真如此,那他們之間,顧卿安更像是那個不懂事無理取鬧的人。
說書先生拿了賞錢,告辭之際,正想要問問明日還要不要來,顧卿安和尤清蓉之間的安靜被打破,顧卿安丢給了說書先生一荷包的錢:“不用了,從今後,都不用來了。”
“多謝顧大人。”說書先生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連忙拱手道謝。
不用來了,可故事還未講完,尤清蓉擡頭:“顧大人,不要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