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母掀了簾子進來,放下飯菜。隻看着謝亭吃飯,自己并不吃。
謝亭少有讓别人的經驗,也從未有過這般境遇。勉強在何姑母的注視下吃完一頓飯,便告辭走了。
雖梅菜餅确實十分好吃,可他為挨時間,喝多了茶……
裘三在府裡侯謝亭多時,聞得他回來,便一路往大門迎出去。
“如何?”
“等一下”,謝亭說完這話,便往淨房跑去。
心裡惱,嫌身上大裳沉重,竟直接扯了扔在雪地裡。裘三看得呆了,趕着去撿了那大裳抱着。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謝亭便出來了,很是長呼了口氣。裘三抱着大裳侯在淨房門外:“賢弟這是?”
謝亭上完恭房,心态平穩了許多:“隻成了一半兒,她讓我進去了。卻沒讓我和她侄女兒一塊吃飯。”
裘三撓了撓頭,皺着眉:“書裡說,能打動嶽娘便成了一半。賢弟這身打扮和風儀都沒錯。”
“莫不是……”
像有什麼靈光一現,裘三皺着的眉頭瞬時展開了:“怎麼竟忘了這個,莫不是她們久别重逢,并不着急議親。哎,賢弟快随我來。”
謝亭沒穿大裳,站在外頭有些冷。裘三拉他,便跟着進了屋。
二人一邊一個,在太師椅上坐下,謝家家仆端了茶上來。
謝亭方才在何姑母家喝了不少茶水,再見茶水很有些反胃。裘三窺着他的神色,支使下人:“去,給你家公子換盞姜茶上來。”
他在謝府住了好些日子,使喚起謝宅下人毫無負擔。
小厮換了姜茶上來,裘三親去添了個手爐給謝亭。看着謝亭喝了兩口姜茶,才又開口:“是我算漏了,她家竟真像是個不慕榮華的清正人家。”
看着謝亭皺了眉,忙又道:“賢弟莫急,對付這樣人家也有法子。就是得讓那姑娘心裡有你。”
謝亭一喜:“如此豈不更好,如何能讓她心裡有我?”
裘三笑意不明:“就是變着法兒,讓她心裡總惦記着你便是了。”
“請裘兄明示。”
還需如此這般這般這般。
裘三又和謝亭細細密議了好一陣子。
第二日,謝亭起了個大早往府裡庫房巡視。
“好歹也算出來一趟,快過年了,得尋些土儀①給伯父伯母帶回去。”
謝管家知他雖一向貪玩散漫,卻待長輩至孝。并不驚異:“月湖鎮說得上名的名産,咱們府裡都不缺。
各鋪年年都得往府裡送節禮,今年自然也一樣。您若有心,去鋪裡親挑些帶回去就是了。”
謝亭語氣鄭重:“那些我都見過,沒什麼新奇有趣的。既是土儀,便不要鋪裡那些,得是些市井玩意兒才好。”
“這庫房裡,恐沒有這些。”
“我不過是來看看,咱們這裡都存了些什麼。”謝亭邊說,邊繞着庫房裡的架子打轉。
後排有個架子,中間一層放了個木箱,貼了封條,上寫雲紋綢數匹。
“這是?”
“哦,這是前街租咱家房子的何娘子之前送來的雲紋綢,說答謝您送的花。”
謝亭找這雲紋綢找了半天,終于找着了,不動聲色:“把它打開,我看看。”
管家取鑰匙開了木箱。
謝亭看了看那素白綢緞:“何娘子這綢織得密實,我看竟比咱們鋪子裡賣的還好些。”
謝管家之前仔細看過這雲紋綢,當下又看了看:“是做得好,隻怕原是預備着給自家辦喜事用的。見公子送去那般厚禮,便先拿這個送過來了。”
“這還有什麼講究?”
“倒是并沒用法上的講究。
隻是這種織法是織得厚實,卻極費心神。織這麼一匹,能做尋常綢緞兩三匹。
若都按這麼個織法,織工做出來的布便不夠用了。
它所耗蠶絲既多,雖有花紋,卻終究仍是素綢,算不得華美。價錢又高,如今鋪子裡少賣這個。
偶爾有撿一兩匹擺着的。也不過是打個樣,示意自家織工能織諸色錦緞。②”
謝亭點點頭:“您幫我家打理生意多年,于布帛錦緞上,可算行家裡手。”
謝管家難得聽小公子一句誇贊,心裡十分歡喜。
想了想,覺得小公子似乎近來沉穩了許多。回府城大約也能更好交差些,愈加高興起來。
謝亭摸了摸那雲紋綢:“這綢子光潔細密,又厚實平滑。冬日貼身穿着,大約比羅衫更适宜。
我伯娘并不太愛那些妝花緞,咱們去找何娘子多訂幾匹,我帶回去給伯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