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彧知道這個想法很危險,如今的情形,可容不得一絲倦怠。
他輕輕抽回已經麻到沒有知覺的手臂,又看了她好一會兒,在她額頭輕輕烙下一吻,這才戀戀不舍起身。
扶桑正倚在門邊打盹,門一開,瞬間驚醒,“少主公...”
時彧看了一眼扶桑身上披的大氅,還有手裡的女式手爐,會心一笑,想來是出自秦睿或者昭然的手筆,果然女娘是要細心些。
“我們回去吧。”
***
天祿閣
“陛下駕到!”
伴随着黃門的一聲通傳,皇帝大步流星進了門,見王楚容正神色驚慌,起身準備迎駕,便在不遠處站定,意味深長地端詳起她來。
她身着缥色曲裾深衣,頭發一絲不苟梳成高髻,發飾簡約又不失柔婉,看慣了後宮中的簪纓麗影,皇帝對她這一抹素色,很是受用。
“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王楚容不敢有絲毫怠慢,恭恭敬敬行禮。
皇帝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擡手示意,“起。”
說完,來到主位坐下。
“在做什麼?”皇帝問道。
“看書。”她眼睛看向面前地面,輕聲回答。
皇帝瞥了書案一眼,“你對占蔔感興趣?”
“隻不過打發時間,随便看看而已。”
“那不如,朕跟你玩一局射覆,你可以用任何形式的占蔔。”皇帝玩心大起,轉着手上的玉扳指,“若你猜中了,這樣東西就賜給你,同時你還能同朕要一個恩典;若是你猜不中,你便要答應朕一個條件,如何?”
王楚容緊咬下唇。
所謂射覆,便是猜物,将東西放進櫃子裡,或者甕裡,或者随便什麼不得見的地方,然後去猜東西具體是什麼。
當然不是胡亂瞎猜,而是要靠占蔔。
傳聞想要進入欽天監,便需得通過此測試。
可她一個門外漢,光靠這些日子苦讀,如何能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
看皇帝的表情,滿是戲谑和玩味,明顯也沒覺得她能夠通過測試。
若是真的輸了,皇帝以此為由,要她侍寝,屆時又該如何?
難道她注定,要以皇帝妃子的身份,爛在這未央宮裡?
她不甘心。
正躊躇之際,蘇善上前,低聲道:“陛下,司馬大人入宮了,正在宣室殿候着呢。”
還未等她松一口氣,皇帝饒有興趣道:“你們表兄妹也是許久未見了吧,這樣,你随朕去,等我與時卿事罷,我們再來行此局。”
說罷,也不容她拒絕,起身便朝外去。
王楚容暗暗捏緊袖子。
“王娘子,”蘇善出聲提醒,“請吧。”
随聖駕一路行至宣室殿,剛進了門,便有小黃門匆匆來報,“陛下,皇後娘娘身子不适,整日憂思,郁郁寡歡,特地叫奴婢來請陛下去瞧瞧。”
皇帝眉頭皺緊,顯然不悅,但也不好明着拒絕,隻道:“叫她等等吧,我要與時卿商議國事呢。”
“可是。”小黃門硬着頭皮道,“娘娘說了,陛下都好幾日未去椒房殿了。”
“放肆!”皇帝怒極,擡腳将人踹倒,呵道:“朕說的話,你是聽不懂麼?”
“臣可以等。”時彧悠悠開口,“還是皇後娘娘身子要緊。”
皇帝理了理衣裳,瞪了伏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小黃門一眼,稍一思索,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王楚容,“也好,那你們表兄妹先聊着,朕去去就回。”
宮人們稀稀落落跟着皇帝出了殿,隻剩下時彧和王楚容兩個人。
“表兄。”她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
再見到時彧那張英俊面孔,她恍如隔世,這一刻,她隻想哭。
從青州出來,懷揣着女兒家的小心思,本以為會收獲一位如意郎君,誰知不過短短數月,竟身陷泥潭,不得善終。
時彧面色不改,聲音也無波瀾,“還好麼?”
“嗯。”王楚容強忍哭意,決定抓緊時間求助,“陛下說,與表兄議事完畢之後,要同我玩局射覆,若我輸了,要答應他一個條件。”
時彧神色一凜,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表兄,我根本不懂什麼占蔔之術。”王楚容帶着哭腔,“可我也不想做陛下的妃子,你可有什麼應對之法?”
時彧沉吟片刻,左右環顧殿内,“既然他将你帶來,大概率是要在這殿内設局了。陛下随興而起,自然也不會提前準備,這殿内所及之處,所有不成對的,有些成色的擺件,你都要一一記牢。”
“不成對的...”王楚容有點慌,這偌大的宮殿,奢華擺件無數,一時間,怎麼記得完呐。
“還有陛下身上的,尤其玉飾,你要留心,藏物前後可缺了什麼。”時彧道,“陛下尤其喜歡,将常把玩之物賞賜于人。”
王楚容腦子一片空白。
剛剛皇帝在天祿閣的時候,手裡好像就把玩着什麼。
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隻顧努力回憶,兩隻手不自覺扭在一起,就連指甲深深嵌入肉裡,也沒察覺。
“還有。”時彧見她的模樣,刻意大聲了些,以吸引她的心神,“觀察他的表情,當你離答案越近的時候,他的神色會越不一樣。”
王楚容愕然擡頭。
“若你連冷靜都做不到,你還是準備好侍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