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噩耗,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但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他們去,則他們死,他們不去,則數萬人死。
他們背井離鄉,命如懸絲,枕戈待旦,以前也許隻是為了生計、為了溫飽,而跟随将軍來到西北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從前安在自己身上可能會覺得好笑的意義——那就是守護一方百姓安穩,不讓屠城的慘劇再次發生。
一行人進入城區之後,顧乘風命令軍隊減速,拆分僞裝成幾個商隊。
他派了人去州府報信,然後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尋找匈奴的蹤迹。
卻發現街市之上一切正常。
衆人皆暫時松了一口氣,看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卻沒想到天意弄人。
突然,并州城門的方向傳來城門關閉和尖叫的聲音。
“啊!”
“殺人了!殺人了!”
顧乘風一把抽出自己的劍,高聲吩咐身邊的一名士兵:“快!你去通知州府城門有變,讓他們盡快整兵來抵禦!”說完他轉向右側:“你們這一隊,立刻去城中各處通知百姓盡快回到家中,緊閉宅門!”
“其他人跟我來!”
衆人抽出佩刀,夾緊馬腹,随着顧乘風向城門方向策馬奔去,到了城門下發現城門已經完全被穿着大霂服飾的匈奴所接管,大門緊緊閉合,守門士兵躺了一地。這些匈奴見人就砍,百姓紛紛四下奔逃。
他們立刻上前與之搏殺,阻止他們屠戮百姓。
但匈奴人數有着壓倒性的優勢,他們實在力有不逮。
顧乘風掃視四周,高聲激勵衆人:“大家再堅持下!并州守兵有三千人,應該很快就到了,我們是有機會與匈奴一戰的!”
确如顧乘風所料,駐守在城内的士兵很快便抵達了,但人數卻明顯不足。
他一邊揮劍去殺敵,一邊轉頭去問剛趕來的并州司兵:“怎麼才來千人!都這時候了!還不把全部兵力調來!”
“這……将軍恕罪……全都在這了……”這司兵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你們!”顧乘風提劍擋住砍來的匈奴大刀,怒從中來,卻沒時間深究并州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一甩手轉身去奮力殺敵了。
時間一忽一秒而過,眼見身邊的大霂士兵一個一個倒下,他心急如焚。
卻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城門外撞城木攻城之聲!
定是他們的援兵來了!
他立刻奮力破開前方的敵軍,突圍而出,一路挑開追着他刺來的利刃刀槍,揮劍向在城門處抵擋的匈奴士兵,間或回身抵擋身後的圍攻。
白衣漸血,連痛覺都麻木了。
既不會痛,還有何畏!
城門開啟的一刻,冬日瑩白的雪光和着日光刺入,他卻沒有力氣擡臂去遮了,隻得容着這光刺向瞳孔,刺得他眯起了眼,恍恍惚惚間看到四個熟悉的身影逆光坐在戰馬之上。
他微微提起唇角,然後便安心地容着自己失去了意識。
“哥!”
“乘風!”
……
戰火過後,餘驚未消,已是日高三丈之時,這個臨時賃來的臨街小院外面的街道上卻還靜悄悄。
顧緣君推開窗戶換氣,冬日的涼氣便絲絲滲入。
而躺在床上的人意識尚未覺醒,痛覺卻率先蘇醒過來。
渾身的刺痛之感令他蹙起了眉。
蕭雲山率先發現了他的動作,高呼:“乘風醒了!”
桌邊的幾人立刻起身疾步走過來。
顧乘風剛睜開眼就看見四個腦袋,要不是臉太熟,剛醒就要再被吓暈過去。
他想擡起手臂遮住眼睛,傷口卻被牽動,疼得他倒吸了口涼氣。
也疼得他回想起了一切。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開口聲音有些啞:“……其他将士們……怎麼樣了……”
衆人有些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顧緣君端來水慢慢喂給他喝,斟酌着答道:“……有百餘人在養傷……其他人……已經入土為安了……”
屋内一時靜默,像是不約而同的無聲哀悼。
顧乘風眼中有淚水緩緩凝聚、溢出,他轉過頭去,悶聲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幾人默默點頭,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