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城城下。
“蕭雲山,你個縮頭烏龜,隻敢龜縮在殼裡,不敢出來見爺爺!”
“你個詭計多端的雜碎!隻敢使陰招調走我們的兵馬,不敢和我們強胡正面一戰!”
蕭雲山立于城牆之上,注視着城門外黑壓壓的匈奴大軍,聽着耳邊不斷傳來的叫嚣之聲,以鼻噴氣冷笑一聲,這叫嚣他已連聽了數日,内心起不了一絲波瀾,隻嫌不夠新鮮,耳朵都快起繭。
連日來,匈奴不斷派敢死先鋒攀爬城牆、以撞城木攻門,皆被一一抵擋,隻能罵這些無關痛癢的妄圖激怒他自開城門。
“王縣令,存糧是不是所剩無幾了?”
“回蕭副都統,城中存糧……僅剩将士們一餐的量……這幾日按您吩咐,挖盡了野薯野菜,打盡了山禽,實在是再無他策了啊。”
“不能再等了,待糧食耗盡,士兵體力不支,更是白白送死!立刻生火起竈,讓将士們飽餐一頓,開始突圍!”
“是!”
“吱——呀——”
衡城那扇厚重的城門終于打開,大霂士兵飛快出城列陣。
城外匈奴統領烏珠隻是高傲地靜靜看着,并未立刻率軍進攻。
前段日子由他提議并親自奇襲覃城,立下汗馬功勞,他現在不僅僅是六王子,更是單于親封的呼衍王。此戰他有必勝的信心,待他破衡城,繞過崤關向東北打下雲都,這左賢王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
“蕭雲山,你終于敢出來了。”烏珠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廢話少說!無惡不作的盜賊隻配做我刀下鬼,不配與我攀談!”
烏珠被激怒,揮刀而上。
“锵——”
兩把大刀相接,震得二人手上皆有麻意。
收刀再揮,互攻薄弱,二人皆牢牢控住對方,短時間内卻無法相互壓制。
蕭雲山振臂一呼。
衡城軍鼓響起,大霂士兵如脫籠之獸猛沖而出,與匈奴厮殺在一處。
三千民兵加一萬擎北軍騎兵,對上兩萬悍勇匈奴,所有大霂士兵皆知勝率渺渺,但胸中皆有一腔孤勇。
既然都是死,何不用這條命換幾條敵人的命,也算告慰了親友的亡魂。
就算自己隻是個無名小卒,一人犧牲改變不了大局,但若是一千個、一萬個、十萬個“我”呢?就算用一具具白骨堆砌,也早晚有一日可堆出個天下太平!
“殺啊!”
隻需揮刀,直至力盡醉卧于此!
衡城城門之下,這片留下無數百姓往來足迹的大霂國土,漸漸被染成暗紅血色。
大霂士兵有些疲憊了,醺然的“醉意”襲來,卻努力驅使自己再揮一刀,再一刀……
卻在猛然之間聽到千軍萬馬傾軋而來的轟鳴聲,“是援軍!”“援軍來了!”
一時士氣高漲,如回光返照般注入無限氣力。能活下來了!也能保護身後的百姓了!
“殺!!”
……
殘陽西斜,天光漸收,西北的秋日天很短,夜很長。
護邊軍和擎北軍趁着這最後的光亮打掃戰場,将同袍的屍首運送回城。
劫後餘生,不是興奮的,亦不是沉痛的,而是麻木的。
生死是天大的事。除了在戰場上。
顧緣君亦是其中之一。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當她刺出第一劍的時候,确實會有一點心理障礙,但她知道,這些不過是些燒殺搶掠、喪盡天良的畜生,是有血海深仇的敵人,一切便沒有那麼難了,隻剩替天行道的堅定。但當一切結束之後,還是有些恍惚。
“娪娪!”顧乘風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肩膀!快去找醫女看看!”
顧緣君低頭看了一眼肩膀的傷口,痛感才後知後覺出現,終于醒過神來,試着輕輕轉動一下肩膀,“無事,隻是皮外傷。”
突然想起來什麼,抓住顧乘風的袖口:“哥,你和爹怎麼樣?”
“當然無事!你當我們這麼多年是白練的!”說罷惱道:“你啊!習武不久便敢上戰場!真是膽大包天!”
顧緣君羞愧:“讓你們擔心了。隻是此後我若要名正言順地在這軍隊中任職,是免不了今天這一遭的。之後我便好好做我的行軍參謀,盡量少讓你們擔心。”
“乘風!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