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停手,小雲趁機掙開跑到幾人後面躲着。
男人張的憨厚老實,連忙道:“多謝幾位出手相救,這是我家小女,平日裡上蹿下跳沒正行慣了,就愛惹禍,讓幾位跟着受驚了。”
女人眼角挂着淚痕,還沒從驚慌中緩過來,急忙應聲:“多謝姑娘相救,多謝,多謝各位。”
任卷舒道:“舉手之勞的事兒,不必客氣。”
這小鎮地處偏僻,很少有外人過來,男子打量着他們,九位白衣少年從穿着打扮上來看,應該是同行,剩餘五人實在看不出有什麼關聯,他緩緩開口道:“諸位這是要?”
任卷舒道:“我們幾人四處遊玩,這剛從浮冥都出來,在大漠裡餓了半天,現在想找家客棧歇息一晚,吃點好的,喝點好的,麻煩您給我們指條路。”
男人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一年到頭,我們這小鎮也沒幾個行人來往,地方太偏了。都是自家的房子,沒人修建客棧,掙不到錢,修了也是白修,你們要是不嫌棄,在我家住上幾天也行。”
這十幾口人,想住也住不下啊。任卷舒笑道:“我們這人太多,肯定住不下,就不打擾你們了,還是……”
“哎?你們人多,我們親戚也多,住的下,住的下。”男人打斷她,指了指身後,“我們十多家親戚都在那一片,絕對住的下,我老白家就這麼一個女兒,你們這是救了我們老兩口的命根子,不管怎麼說,這個恩情還是要報答的。”
白夫人應聲道:“各位安心住下就好,房間有的是,酒菜也管夠,就是與我們同吃同住,你們不嫌棄便好。”
瞧兩人的樣子應該五十有餘,小雲看着比靈久還小,最大也就是幼學之年。應是老來得子,任卷舒笑道:“那就要麻煩你們了。”她拿出些碎銀遞給老兩口。
兩人連連拒絕,“這使不得,這使不得,你對我們有恩,這銀子我們不能收。”
任卷舒硬塞到兩人懷裡,“錢是必須給的,我們出來闖蕩不能沒了規矩,失了德性。”見兩人還要推搡,她快速想了個說辭,歎氣道:“其實,給這錢還有别的原因,你們多準備點飯菜,我這妹妹從小胃口就大,吃的也多,自己能頂十個壯漢,總不好意思白吃白喝,這錢就當是給她付了。”
靈久湊到最前面,一臉驕傲道:“對啊,我姐說的沒錯,我飯量大,你們不能不收錢,會吃虧的。”
“二位能安排住處給我們,就已經幫了大忙,這錢要是不收,我們也不好意思去。”同其塵也在後面冒出一聲。
兩人猶猶豫豫,也沒找到更好的托詞,小雲見狀喊了句,“你們收下,多準備些好酒好菜不就行了。”
這語氣,這說辭,要不是聽聲音稚嫩,還以為是燕辭歸說的。
老白道:“那我們就多準備些好吃好喝,幾位跟我一同過來。”
任卷舒道:“還麻煩您帶路。”
這地雖說是個村鎮,卻不比平江城小,隻是沒有了那些燈紅酒綠,多了些質樸、不谙世事的感覺。
墨卿走在任卷舒身旁,輕聲道:“這次便沾卷舒的光了。”
“下次還回來。”任卷舒毫不客氣道,“可沒人能占我便宜。”
墨卿笑了笑,柔聲道:“你來懷州,要怎麼還都聽你的。”
任卷舒還未說話,燕辭歸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陰陽怪氣學舌道:“你來懷州,要怎麼還都聽你的~切!我們才不會去什麼懷州。”嘴上雖然說着也是小聲抱怨,不敢讓卷兒姐聽見,他轉頭瞪着同其塵,心道這人是真不開竅,還是咋的。
任卷舒抻了抻懶腰,随意道:“看來這賬你是不想還了,先欠着吧。”
“明明是你不想來才對。”
後面的話,同其塵沒繼續聽,隻感覺被人盯的發毛,轉過頭看向燕辭歸,視線相對,見他微微眯眼,不耐煩的揮了下手,“罷了罷了,說完你也不聽,倔驢!說不動,說不動,對牛彈琴。”
燕辭歸一向神經大條,同其塵面無變情回過頭,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風。
突然,肩膀上被重重拍下一掌,他知道是燕辭歸,也沒做任何防備,腳下趔趄幾步,這一掌險些給他拍倒。
燕辭歸表情一驚,急忙給他扶正,見他沒事又惱悶道:“你怎麼也不表示表示?”
同其塵他這句無厘頭的話弄得雲裡霧裡,問道:“什麼表示不表示?”
燕辭歸給他遞了個眼神,同其塵順他視線看過去,隻見任卷舒和墨卿并排走着,不知道在說笑什麼,他還是沒明白表示什麼。
看他那個木讷樣,燕辭歸直接給他拽到一旁走,雪芽也跟了過來。
離他們遠了,燕辭歸也敢稍微大聲一點,“你看看墨卿那小子,就差貼到卷兒身上說話了,你看看人家那話,迂回婉轉的那叫一個漂亮,再看看你,半天憋不出個屁來,我都替你急死。”
雪芽笑道:“你這是皇上不急,急太監。”
燕辭歸道:“哎?可不是這麼說,他可做不了我的主子。”
同其塵一本正經道:“我急什麼?你急什麼?”
雪芽看向燕辭歸道:“對啊,你急什麼?”
“我急,我急……”燕辭歸一拍手,瞪着同其塵道:“我還不是替你着急,卷兒姐本來對你就厭了、倦了,你還整天吊個死驢臉不會說點好話,你看人墨卿一來就把卷兒姐占過去了,你是一點都不着急。”
同其塵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臉,這話越想越不對勁,先不說任卷舒的态度沒什麼變化,主要是什麼‘厭了倦了’,亂七八糟的。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讓人摸不着門道,墨卿說話又與我何幹?”
這兩人說話完全沒搭在一條線上,雪芽倒覺得有意思。
燕辭歸道:“你!你!我就說對牛彈琴,你再這樣下去,卷兒姐可就跟别人跑了,你就縮在吧你,早晚有你哭的。”
一句話說蒙了兩個人,同其塵思忖片刻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又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跟他一起皺眉不解的還有雪芽。
“我與她,我們什麼時候是那種關系了?你胡說什麼呢?”同其塵向來隻是話少,現在還磕巴上了。
雪芽訝然道:“什麼時候成了?”
燕辭歸“啧”了聲,拍了同其塵一巴掌,“這又沒外人,再說,我不是死闆的老古董,就算你們一人一妖在一起了,我也不會攔着,還能幫你們勸勸師父,讓他們想開點。”
什麼勸勸師父?要真像他說的早就被逐出師門了。同其塵被他說的頭大,“不是,我和她是什麼時候在一起了?”
燕辭歸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哎吆,别藏着了,你第一次給卷兒姐帶回去,怕同門師兄弟傷了她,又是用符紙隐去妖氣,又是讓她變成原形。”他咳了兩聲,小聲道,“你們不是同床共枕了一晚,雖然第二天卷兒姐調戲了我幾句,但我相信她肯定不是真心的,大概是看我長得英俊。”
同其塵道:“我隐去她身上的妖氣是怕引騷亂,那晚我一直在書閣中并未回房間,巡邏的弟子可以作證,她那日早上隻是逗你玩,你倒是真心了。”
啊?燕辭歸張着嘴,一臉震驚之餘還不忘道:“不是,那、那估姑墨那次呢,她都給你衣服脫了拽到出床上,你兩個不可能沒事,少想糊弄我。”
雪芽又驚了一次,“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燕辭歸随意道:“你那時候醉了,這個不重要,。”
“失誤,隻是一不小心,衣服被吐了一身,也是沒别的辦法。”同其塵道,“你當時也醉了,沒你說的那麼、那麼……”
燕辭歸稍稍自我懷疑了下,“不應該啊,你兩個該真沒意思?不可能啊,我哎!我還能看錯了?”
同其塵道:“的确是你想多了。”
“我不信。”燕辭歸回想了一下,這麼長時間豈不是他自己在臆想?不可能,也不應該啊。
同其塵道:“信不信随你。”
“我不信。”
同其塵不與他多費口舌,将那些離譜的話在腦海中壓下去,擡眼間,正巧撞上任卷舒轉過來的視線,便别開了臉。
也不知道幾人在後面叽叽喳喳什麼,她轉回頭,雪芽居然也跟他們說到一起去了。任卷舒一下分了神,墨卿的說話聲也變得模糊不清,腦海中閃過同其塵剛才的那個眼神、那個反應,心道不會是說她壞話了吧。
幾人跟着進了一處宅院,小院收拾的很整潔,靠牆放着一排農具,牆角圍起的籬笆中養了不少雞,院落修的寬敞,十幾口人站在這也沒覺得擠。
“娘,我扶着您。”小雲就像個拐杖一樣,小小的一個撐着白夫人坐過去。
白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幾聲,緩緩開口道:“讓諸位見笑了,我身體不太好,一着急上火,這心病就上來了,越老越成病秧子。”
同其塵道:“可有找大夫看過。”
白夫人道:“看過,也沒查出什麼病因,應該就是人老了,身體也跟着不行了。”
同其塵指尖施法在她周邊試探,并無邪祟作怪,隻是身體上的病症。
雪芽拍了拍靈久肩膀,“你要不要試着給白夫人看一下?”
“我啊?”靈久指了指自己,又看向白夫人,“我可以試試。”
雪芽在她後背輕輕推了下,“去吧。”
靈久倒不扭捏,說試就試,挺直腰闆走到白夫人面前,步子間邁出了幾分任卷舒的感覺,像是盡在掌握中,她先是仔細端詳了半天,手勢變換間開始施法。
小雲看着靈久,但從樣貌上來看,也沒比她大幾歲,狐疑道:“你能行嗎?”
靈久瞟了他一眼,沒接話,不知道太專注,還是不願意搭理她。
任卷舒瞧她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八成是跟同其塵學的。
手指壓下,靈久開口道:“體弱,先前受過驚吓,還未緩過來時又陷入大悲,身體裡的神經失調了,找點那種草藥就行。”
老白一驚,這小孩說的都對,又歎息道:“不管用的,各種補身體的草藥都吃過,就是不見好轉。”
靈久搖頭道:“不是補身體的草藥,是那種草藥,我說不清,我出去找點回來,你們試試,不能說吃了就好,但絕對管用。”
老白瞧她一個小孩模樣,心裡也是半信半疑,不管怎麼說,能治妻子的病可以試試,“那就麻煩你了,我在這先謝過,你們先是救了我家小女,這又醫治我妻子,我實在是不是如何謝過各位……”
他說着一腿跪下,被任卷舒及時攔住,“這可使不得,她也是盡力一試,希望能給白夫人治好,您行這大禮,我們真受不起。”
眼淚不知道何時流出,老白趕緊拿袖口抿了兩下,“實在不知如何謝過各位,我真是。”
見他哽咽住,任卷舒道:“您要是方便的話,先給我們找些吃食,早就過了正午,我們這還沒吃東西。”
“我這就去拿,你們進來坐,進來坐。”老白架開兩張桌子,招待他們。
任卷舒看向靈久,問道:“你能找到那草藥?”
靈久道:“能啊,我隻是不記得名字,但我知道它長什麼樣,等吃點東西墊墊就帶你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