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肚子,五人稍作歇息,便繼續趕路,趁着夜間還能多走些,不然,等太陽升起來,這沙漠活像個大火爐,地上的沙土練鐵砂在合适不過了,别說走路,光是站着都能給人活活曬死。
“嗝—嗝—嗝—”清亮的鶴鳴聲劃破天際,東方地平線上多了層朦胧的黃光。
五人擡頭望去,八九隻白鶴在上空飛過,飛羽黑色,通身羽毛雪白,振翅間伴着幾聲長鳴。
兩指相抵放置唇邊,任卷舒連着吹出幾聲哨響,大喊道:“墨卿!”
幾隻白鶴調轉方向,在空中盤旋而下,修長的雙腿還未落地,便化為人形,白衣飄飄,袖口與下擺上帶着幾抹黑暈。
“卷舒,你怎麼在這?”為首的少年帶幾人走過來。
靈久盯着他們,毫不客氣問道:“你們是大鵝,怎麼飛的這麼高?還怪厲害的。”
幾人臉上先是一愣,翁張着嘴不隻該說些什麼。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去,同其塵看向靈久,平淡道:“這是白鶴。”
靈久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道:“怪不得和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樣,腿這麼長。”她說着兩手還比劃了一下。
墨卿笑了笑,“乍一看,可能是有點像,都是白的。”
靈久點頭,尴尬來的後知後覺,撓了撓耳朵,心道這人長得真好看,一身正氣裡夾雜着柔弱。又搖了搖頭,柔弱這個詞也不太對,她從僅知道的幾個詞語裡仔細挑選了一個,優雅。
反正就是好看。
墨卿幾人先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靈久也跟着點了下頭。
他看向任卷舒,淡淡笑道:“你這遊山玩水的,怎麼遊玩到這了?在大漠裡困住,可是要遭罪的。”
“遭罪什麼呀,這天大地大的,哪裡玩不是玩。”任卷舒往他身後瞧了瞧,都是新鮮面孔,長得更是沒話說,先是問道,“小于她們可還好?”
墨卿道:“大家近日來都很好,倒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能轉回來,小于可是惦記着你帶的桂花釀呢。”
“不着急,不着急,有空一定。”任卷舒擺了擺手,“有空一定哈,你回去給她們帶個話,别太想我,也别太想我做的桂花釀。”
墨卿嘴角勾起,笑道:“你這一拖,恐怕十餘年都見不上。要往壞裡說,沒個幾十年别想這事。”
這真被他說中了,任卷舒故作生氣,“哎?你這個人,說話可真不中聽,什麼叫往壞裡說,哪有人說話往壞裡說的。”
“什麼時候想來了,随時過來。”墨卿眼角帶笑,說罷,掃了眼她身旁幾人,問道:“這幾位是?”
任卷舒道:“都是我朋友,近幾日閑來無事,共同遊山玩水。”
墨卿微微挑了下眉,“怪不得沒時間來懷州。”
“你這話的,别找打哈。”任卷舒嘴上這樣說,連個吓唬他握拳的手勢都沒有。
墨卿道:“好,不鬧了,你們這是往那邊去?”
任卷舒道:“我們一直向南走,都說了遊山玩水,也沒個方向,現在隻想着快點走出大漠。”
墨卿朝南看了眼,“這也快出浮冥都了,前……”
“真的!”靈久一嗓子打斷了他。
任卷舒被吓得一激靈,朝她勾了勾手,将人拉到身邊,“靈久,平日裡咋呼慣了。”
墨卿笑着點頭,“小姑娘很機靈。”
靈久有些不好意思,撲到任卷舒身上,又忍不住漏出眼睛悄悄看了他一眼,“就、就一般機靈。”
墨卿提議道:“前面出了浮冥都,應該有一個小鎮,正好我們也歇歇腳,不然一同過去?”
“那就走吧。”任卷舒瞧着他身後的幾個男子,瞧着瞧着,便走了過去,随機選中一個,開始問道,“公子可有婚配?”
“如今活了多少年?”
“可有心儀的女子?”
那少年臉頰悄悄染上幾點紅暈,猶猶豫豫道:“未婚配,沒有。”他頓了一下,才想起第二個問題,“今年是169年。”
才百餘年,怪不得,一看就是個小妖模樣,任卷舒故意逗他:“那你瞧我……長得如何。”
他快速掃了她一眼,垂眸道:“好看。”
任卷舒又湊近些問他,“真好看?”
他一個情窦初開的小妖,那禁得住美人這般撩撥,三兩句話的功夫,剛才點點紅暈瞬間漲開,漲的滿臉通紅,快速說了句,“好看。”兩個字而已,在他嘴裡像塊燙人的山芋,急忙往外吐。
墨卿轉頭道:“你莫要調戲我家阿弟,你這般不負責,白惹他害了單相思。”
這語氣裡能聽出帶有幾分怨意。
任卷舒笑道:“不玩笑了,不玩笑了,我瞧你們家弟弟,各個長得英俊,想着從中做做媒。墨卿,要不要我給你也說說媒?”
墨卿頗有幾分小媳婦受氣的模樣,開口道:“你戲弄完我家阿弟不說,這又來戲弄我。”
任卷舒道:“怎麼能是戲弄呢?你瞧瞧我家靈久,機靈的很。”
靈久懵一激靈,咋呼道:“卷兒姐!你怎麼、你怎麼胡說!”
“哎?我那一句是胡說了。”
“你……”靈久憋了半天,喊道:“你就是胡說。”說罷,她餘光瞄了墨卿一眼,幸好沒看她。
燕辭歸瞅着前面幾人,這半天,就靈久喊的那句聽清楚了,也不知道嘻嘻哈哈的在說什麼?
他偏頭看向雪芽問道:“這個墨卿,哪冒出來的?我怎麼看着,你好像也不認識他?”
雪芽搖頭,輕聲道:“不認識,應該是小卷偷偷下山時交的朋友,我之前沒有見過。”
“看樣子關系很好啊,這又笑又鬧的,你看看,你看看……”他伸手指了指,“說就說吧,手怎麼還搭上去了,這家夥,高興的,團圓的,都把我們三忘沒了。”
他自己嘟囔還不行,非要讓同其塵看。
見同其塵淡淡地“嗯”了聲,燕辭歸是一整個恨鐵不成鋼,恨不得給他後腦勺來一巴掌,“都這了,手都搭到他肩膀上了,你這平靜的一聲‘嗯’,好家夥,咋的?舌頭不會用啊,就從鼻子裡出聲。不是,你這也不表示一下。”
“手在肩上搭一下,也很正常,可能是沒站穩。”同其塵頓了下,“我表示什麼?站這麼遠,這個距離就算我閃過去,她也倒在地上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扶身邊的人。”
雪芽沒忍住笑了下,“其實,說的也有邏輯。”
燕辭歸一口氣憋在胸前,差點沒被他氣炸了,連忙擺手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也聽不懂。”說完還是不解氣,又加了句,“你這呆子,早晚有你哭的。”
地平線從一片金黃慢慢爬上綠意,小片草原與沙漠相接,走出浮冥都,空氣格外新鮮,帶着些樹木花草的清香。
墨卿帶路,沿着草原往東,先翻過一座小山,沒過多久便看到縷縷炊煙,他停下腳步轉身道:“先前這個小鎮有隻惡妖,禍害了不少人,雖然後面被降服了,但是他們非常痛恨妖,幾乎是人人喊打,所以大家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做不好的事。”
同行的幾名白鶴少年點頭,齊聲道:“好。”
他擡頭看向後面三人,目光在他們身上多停留了兩秒,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錯愕。
雪芽輕聲道:“我們也知曉了,繼續走吧。”
墨卿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模樣轉過身,繼續先前。
任卷舒問道:“之前在這作惡的妖是個什麼?”
墨卿道:“是一隻蛇妖,被除掉後,人們拿它的皮做了面鼓,每逢喜事便會拿出來敲打,說是可以去除邪祟,鎮壓妖邪。”
蛇皮做的鼓還真沒見過,這等東西,定要看上一眼才行,任卷舒道:“除邪祟,鎮妖邪,讓我看看能不能鎮住我。”
“都是人們圖個心安。”
遠遠走過來,山坡上見到不少牛羊,這一片房院修的整齊,婦人們三兩成群坐在河邊,說笑、洗菜、洗衣服的,臉上都帶着質樸的笑容。
男人大多穿汗衫,膀子曬得黝黑,肩上扛着鋤頭滿是幹勁。
這片小鎮就像世外桃源,甯靜的讓人有些不敢信。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幾聲大喊打破了這份甯靜,将他們的注意力拉過去。
任卷舒回頭,一個小女孩正被黃牛追着跑,袖子上豁了道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看來是跟黃牛争鬥過一番。
她疾步上前,一手攬在小女孩腰間,将人橫拎而起,一躍而上,轉身道:“雪芽,接一下。”
縛妖帶快一步将小女孩卷過來。
任卷舒跨坐在牛背,一手抓住牛角,老黃牛前腳騰起,想要将她摔下,腦袋揚起直直送到面前,這倒正中她的意思,一掌拍下,老黃牛低沉的哞了聲,側倒在地,消停下來。
她那一掌收着力氣,也就是給這老黃牛拍暈了。
“小雲!”
“丫頭!”
急忙跑過來兩人,看模樣應是小女孩的父母。
“娘,我在這,我在這,爹!”小女孩身上還被縛妖帶捆着,又蹦又跳的喊着。
同其塵急忙收回縛妖帶,小女孩像離弦的箭,一下沖出去撲到父母懷裡,被提溜着瞧了個遍。“别看了,别看了,我沒事。”她伸手将頭發上的枯草薅掉。
男人拎着她的胳膊,彎腰去打她,嘴裡念叨着:“說多少遍,老黃牛是能拿來玩的嗎?你這小娃就沒一天聽話,非去惹它幹什麼?”
别看她爹氣勢做的足,小雲連蹦帶跳,硬是一下都沒挨上,還有空還嘴道:“爹,别打了,别打了,這麼多人看着呢。我可沒去逗老黃牛玩,有蒼蠅老是欺負他,我拍蒼蠅來,一不小心拍到它腚上的。”
她爹根本不聽,巴掌非得落到她身上才死心。
“爹!人家救了我,你也不去道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