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半夜,任卷舒倚在長廊的木柱前,醉仙樓的客人漸漸散去。
燕辭歸來回踱步,心裡急躁,店小二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卻不能動手,“這些人什麼時候才能散完?”
“還得等等,一時半刻動不了手。”同其塵盯着醉仙樓,手指在膝蓋上輕扣。
醉仙樓的燈光熄滅,整天條街瞬間陷入一片黑暗,耳邊是樹葉在風中搖曳的沙沙聲。店小二手裡提起一盞油燈,嘴裡哼着平江城内流傳的小曲,将大門鎖好。
腰間鼓起的錢袋跟着步調一下一下砸在身上,發出悅耳的碰撞聲,他嘴角彎起也不閑疼。
隐約看見前面閃過一抹紅影,店小二眯着眼把油燈提到面前仔細瞧了瞧,這小破路上連個畜生的影子都看不見。
定是忙昏了頭,他将煤油燈重新提到腰間,心裡想着明天去摸把牌解解手瘾,突然面前又閃過一道白影。
他全身起了層雞皮疙瘩,油燈提到面前,縮着脖子慢慢轉了一圈,嘴裡小聲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心髒的抨擊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更為明顯。
一圈轉下來什麼都沒有,他松了口氣,伸手拍了下發抖的腿,一擡眼便看見一名紅衣黑發的女子向他飄過來。
還沒等叫出聲,一旁又跑出來個白衣服的,他腿腳發抖褲子裡多了些溫熱,轉身就跑,嘴裡喊着,“鬼啊,有鬼,有鬼啊。”
還沒等跑出去幾步,便被劍柄打在胸膛,癱倒在地上。
同其塵和燕辭歸順勢收回劍,看着匐在地上發抖的人。
燕辭歸蹲下身,“這不能被吓傻了吧。”
店小二抱着頭,嘴裡念叨着不成句的話,聽到聲音後快速掃了一眼,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道士,有鬼,快,你快收了她們。”
燕辭歸掃了眼身上的衣服,這長留山的标志性确實太強了。
面前的道士雖然沒開口,他胳膊上倒多了隻白皙修長的手,悠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可是要抓我?”
店小二吓得甩開手裡的胳膊,癱坐在一旁,“我這一輩子安安分分的,也就愛摸兩把牌,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各位鬼怪,不對,各路神仙放過小的吧。”
“好了,别玩了。”同其塵在一旁淡淡開口。
任卷舒轉到店小二面前蹲下,笑着說:“都有兩面之緣了,你怎麼還沒認出我。”她在小二額前戳了下,“難道是我長得不如酒樓的舞娘漂亮,才叫你印象不深?”
店小二擡眼看清眼前的人,眼裡的恐懼絲毫未減,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說:“女俠饒命啊,小的真不知道做錯什麼事了,您給小的明說了吧。”
同其塵直接問:“你與映春姑娘交好,可知道她現在何處?”
他這邊說着,任卷舒伸手把小二身上脹鼓鼓的銀袋扯了下來。
眼前的情況,店小二一時不知跟那邊搭話,心裡一橫先答了同其塵的問題,“我跟映春姑娘還算是熟悉,但也不知她家住何處啊,她這個人來去沒個定數,小的是真不知道,你們要問就去問那管事的掌櫃,這不是為難小的嘛。”
“你不知道啊?”任卷舒手裡颠着錢袋,轉頭給雪芽遞了個眼神,“那留着你也是沒用,我甚是喜歡你們酒樓裡的松花鳜魚,花刀那叫一個漂亮,雪芽把他也剮成那個樣子。”
這略帶俏皮語氣說出的話真吓人,燕辭歸聽的打了個激靈。
“好。”雪芽亮出手裡的銀色爪刀,一點點靠近他。
店小二已是涕泗橫流,見那刀緩緩靠近,嘴裡慌亂喊着,“小的真不知道啊,姑奶奶你就饒了小的吧。”
刀刃在他臉上剮蹭了幾下,帶着些浮毛,嘴裡的話也沒改口。
雪芽收手,“看來是真不知道。”
燕辭歸拍了他一下,“關于映春姑娘,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好好好,小的說。”店小二胡亂在臉上擦了把,“映春是掌櫃一年前年招進來的舞女,性子開放跳舞也好看,算是酒樓戲台上的紅人,不少吃客都願來看她一眼。”
同其塵提醒道:“說重點,她可有怪異之處,和誰更親近?”
“她這人上班時間不固定,來去也沒個準信,不少吃客問起她的行蹤小的也不知,掌櫃的讓說‘她身子弱,客官問起來就是她病了’。”店小二頓了下,“名為小桃的那位舞女跟她走的最近。”
幾人聽到‘小桃’臉色都變了,來回踢着玩呢?
“都挺會推脫。”任卷舒把錢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一個酒樓小二,這銀錢拿的也太多了吧。”
“這都是掌櫃看小的有眼力見,幹活麻利,多賞的。”
“是嗎?你這掌櫃的出手真闊綽。”任卷舒問,“你可知道小桃家在何處?”
“酒樓後,那家買豆腐的就是小桃家。”
“行了,走吧。”任卷舒起身讓開。
店小二顫顫巍巍起來,掃了眼任卷舒又低下頭,“小的那錢袋?”
“嗯?我幫你保管吧,畢竟來路不明的錢财容易招邪祟。”
同其塵走到她身邊,“不可,這是他養家糊口的工錢。”
“好吧。”任卷舒打開錢袋倒出一半碎銀,才丢回店小二懷裡,偏過頭看着他,“這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啦,你别再多話。”
同其塵點頭,沒再說什麼。
燕辭歸看着他大師兄被管教,沒忍住幸災樂禍的笑了下。
任卷舒看向他,“你笑什麼?還不跟上。”
啊?燕辭歸回頭看了眼跑走的店小二,“跟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