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又想,想不到太子能看上誰。
上前行禮:“請太子殿下安。”
太子也隻是淡淡一颔首:“忙什麼呢?跑得一頭汗。”
鳳齡道:“奴婢剛從南宮回來。”
太子嗯了聲:“難怪。”
不遠處就是梨園,是聖上為元甯公主的父親建造的,紀念兩人當年梨花樹下一見鐘情的情誼。
這裡遍植上千棵梨樹,春開花,秋結果,滿園皆是芳菲色,不過梨花色白,瞧着終究不如牡丹,桃花這些喜慶。
宮裡建這座園子時,禮部還提過不大吉利,惹得聖上大怒,将那位出言不遜的官員拉出朝堂杖責四十。
誰知道這園子建成沒幾年,元甯公主的父親,那位與聖上恩愛兩不疑的大學士就急病而亡了。
到第六年才結了第一茬果,聖上獨自去品嘗了,回來卻說不好吃。
想起開第一茬花時身邊還有良人相伴,如今花落果結,本是美滿之意,卻隻餘一個人孤零零的背影,也頗感凄涼。
太子看着鳳齡,忽然想起端午送來的粽子,便道:“上回送來的蜜棗粽子味道很好。”
鳳齡笑了笑:“那是自然,那可是聖上親手包的。”
“……”太子怔了怔:“你說那是…聖上包的?”
他從未吃過母親做的任何東西,自然嘗不出來。
太子沉默片刻,心中五味雜陳,又問:“母親的咳疾可好些了嗎?”
他道:“我拿些藥給你,你送過去,不要說是我拿的。”
鳳齡回:“您說您何必這麼别扭,既然心疼聖上,為何不親自去表表做兒子的孝心?若是公主殿下送藥,定會讓阖宮上下都看到她的孝心。”
說着又道:“奴婢還以為您是要問選秀的事。”
太子輕嗤一聲:“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問有何用,不過如今不能做主,将來自然有能做主的時候。”
鳳齡聽着出冷汗,太子怎麼敢當着她的面說如此大不敬的話,也太把她當自己人了。
她可是太極殿的人,就不怕她回去,一狀告給聖上?
她隻好微笑:“殿下這話說的,奴婢都不敢開口了,其實選秀這些事,忙前忙後,還不是為了各位主子,您要有喜歡的,可與奴婢說說,奴婢可以在聖上跟前酌情推薦,總不至于,再選出一個宋姑娘那樣不得殿下心意的人。”
太子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宋氏找你告狀了?”
鳳齡忙道:“可不敢,您折煞奴婢了。”
太子彎彎唇:“她聰明得很,沒你想得那麼簡單,用不着你為她操心。”
又道:“至于女人,我倒沒什麼喜歡的,美貌即可。”
鳳齡:“……”
呵呵,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死樣。
也不對,景硯不是這樣的人。
這世上就沒有男人能比得上景硯。
沒有人能和景硯一樣忠貞不二,一心一意。
這樣想着,她皮笑肉不笑:“要說美貌,有位并州來的高姓秀女十分漂亮,想來您會喜歡。”
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就好好把把關,别挑些庸脂俗粉礙我的眼。”
鳳齡恭聲答:“是。”
望着太子走遠的背影,她深出一口氣。
要說漂亮,宋氏還不漂亮嗎?
當初可是把南宮都翻遍了,才挑出一個宋氏來。
照樣橫挑眉毛豎挑眼,真是煩人。
不過也難怪太子爺眼光高,李氏皇族一個個都儀表堂堂。
聖上就是豔冠群芳的大美人兒,柳大學士相貌也好,有這樣的父母血緣,元甯公主自然也十分貌美。
尉遲驸馬雖然醜陋,但太子爺容貌絲毫不遜色于元甯公主,全靠聖上生得好。
鳳齡一邊往尚宮局走,一邊算着景硯還有幾日能進宮。
不記得有多少個日子,初一盼十五,十五盼初一,盼着景硯進宮來,在角門那裡偷偷摸摸和他說上幾句話。
然後目送他離開,看着他的馬車越走越遠。
從他還是弟子時,就這樣望着,到如今他成了宮學講師,還是這樣望着。
雖然總是匆匆一見,雖然總是寥寥數語,雖然總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但她心裡就是有一種信念,他們有命中注定的緣分。
誠然她不文靜也不賢惠,愛耍脾氣,又總是憂慮重重,自己挨訓了喜歡罵人,在外頭受氣了回來就摔砸東西,看到年輕姑娘繞在景硯身邊就火冒三十丈。
她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妒婦心腸,潑婦行徑。
可是在景硯身邊,就像是溫柔的一泓泉水,撫平了她心裡所有的煩悶與怒火,讓她也能變得平靜下來。
她就是喜歡這樣謙謙君子,溫和如玉的人,喜歡這樣不疾不徐,誠心誠意的人。
她心裡早就認定,程景硯就是她将來要嫁的夫君。
甚至無數次奢想過,他們要過什麼樣神仙眷侶,自由潇灑的日子。
她向往天空,向往草原,向往無拘無束的未來,和相濡以沫的姻緣。
他們要去一個遙遠的州郡,遠離權争紛擾,置一個小院子,種花種菜,養魚養鳥,生幾個孩子,熱熱鬧鬧的。
景硯定會成為造福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她呢,就做他的賢内助。
紅牆深處,宮門之下,鳳齡的身影遠走越遠。
望着遙不可及的天空,日光有些刺眼。
她想,這樣的日子不遠了。
十年前她含着眼淚走進這道宮門,總有一天,她會笑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