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裡,通政司參議家的王姑娘和青州來的周姑娘一見如故,十分投緣。
兩人肩并着肩進了門,王姑娘笑嘻嘻的對院子裡其他秀女說道:“你們猜猜我們倆今天看見誰了?”
秀女們回過頭:“誰啊?”
王姑娘便道:“方才我們想去附近的園子裡找些鮮花拿回來熏衣,結果啊,遇到太子殿下了。”
“啊?”衆位秀女一下子來了興緻:“好你們兩個沒良心的,丢下我們,自己跑去偷看太子殿下了!”
周姑娘急着辯解:“誰偷看了,這不是湊巧嘛。”
其他秀女七嘴八舌的問起來:“那你們和太子殿下說上話了嗎?”
王姑娘道:“想什麼呢你們,我們倆多大的膽子呀,還敢上去說話?就遠遠看了一眼罷了,太子殿下都沒看見我們,他跟崔尚宮正說話呢!”
一個姓楊的秀女問了句:“那太子殿下長的如何?”
得到王姑娘的一句評價:“氣宇軒昂,姿容甚美。”
頓時大家夥都放心了,進宮以來還沒人見過太子殿下呢,至少将來侍奉的不是個醜人,這是多令人歡喜的一件事。
另一個秀女又問:“那太子殿下找崔尚宮做什麼呢,該不會是在打聽我們誰比較優秀吧?”
王姑娘翻了個白眼:“咱們算幾斤幾兩啊,太子殿下會在意你?”
那個秀女不服氣:“那我們……本來就是待選的嫔妃啊,太子殿下不問問,怎麼知道要選誰呢?”
王姑娘就笑了:“你看看這有多少人,别怪姐姐自慚形穢,說話難聽,這百裡挑一的機會啊,輪不到你和我這樣沒家世又沒臉蛋的人,要不你再追過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和太子殿下偶遇一番呢,我可要回去睡覺了。”
那秀女不忿的瞪了兩眼王姑娘:“老話說的好,人窮不怕,就怕志窮,你呀,選秀還沒開始就先給自己澆涼水,也就這點出息了。”
王姑娘笑了笑:“說的是,胸無大志也就罷了,就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那秀女惱羞成怒:“你……”
旁邊有人打圓場:“好了,人各有志,誰也别說誰的不是,大家五湖四海能聚到一起是緣分,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當交個朋友,結個善緣了。”
這位說話的秀女姓沈,父親是荊州太守,母親是宣平侯府嫡女,姨母嫁到了西北世族呼延氏,她雖是地方州府薦選的秀女,但其外祖家在上京也很有名望和勢力,其他秀女因此也都給她幾分面子。
沈氏自然也知道,這王氏雖然看着不求上進,随遇而安,而且她父親确實是個小官,但她姨母可是郡王妃。
别瞧她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沒準兒還真能入選。
又有人道:“今日那位尚宮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啊,我看她年紀輕輕,也沒比我們大多少嘛,那排場也太大了。”
沈姑娘笑了笑:“總領尚宮是正五品官職,文同六部郎中,武同車騎将軍,自然威風,況且崔尚宮是聖上身邊的人,聽說她為人嚴苛,一絲不苟,你們在她跟前的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謹慎,切勿逾矩,尚宮看到了,就是聖上看到了。”
周姑娘就道:“怪不得我看她一點不怕太子殿下,太監們都佝着腰,就她站着說話。”
秀女們在南宮落定後,掌教嬷嬷就開始教導她們宮中禮儀,每日辰時到酋時,從行為舉止,女紅寫字,到請安行禮,用膳敬酒等等,一絲不苟,嚴肅無比。
這樣日複一日的訓誡,秀女們有的滿腹牢騷,有的懈怠憊懶,更有的吃不了這個苦,成天哭着要回家。
荊州來的沈姑娘十分溫和可親,在這難熬的時候,時常寬慰幫助其他秀女,在其他秀女做女紅丢了絲線急的直哭的時候,她還把自己絲線分出來,這些秀女們一個個都誇她好。
沈姑娘已經十八歲了,比這裡大部分人都要年長一些,那些年輕姑娘都愛湊在她跟前,你一句沈姐姐我一句沈姐姐,好不親熱。
沈姑娘自己呢,雖然有些人怄她太愛表現自己,覺得她裝模作樣想博取好名聲。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是不會中選的,家中已經傳信給她,宮中一切已打點好,待她落選後便可安然回到荊州。
不過既然這些秀女裡面,會有将來的太子妃和王妃,那廣結善緣也沒壞處,說不定将來會有大用處。
就這樣兩個月後,鳳齡來到南宮,問起掌教嬷嬷們各位秀女的言行舉止,最出挑的有哪些。
領頭的姚嬷嬷便道:“并州的高姑娘很優秀,擅水墨丹青,女紅也不錯,青州的周姑娘呢,乖巧溫順,最是認真,博陵的趙姑娘,也很不錯,還有荊州的沈姑娘,為人處事,落落大方,有不少人都誇過她。”
鳳齡點了點頭:“明日聖上要面見諸位秀女,你看好的這幾個,可以放在前列。”
姚嬷嬷行禮道:“是。”
*
翌日上午,已入宮兩個月的衆位秀女被安排在西苑的長春香圃面聖。
統一換上了妃紅色繡展翅蝶的宮裝,绾着元寶髻,左右各戴一根珍珠小钗,一整個環肥燕瘦,嬌色滿園。
一衆秀女們懷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掌教嬷嬷走進西苑。
隔着一道隐隐約約透光的碎金紗簾,仿佛能窺探見那背後的聖顔。
這條簾子可是西域進貢的好東西,妙就妙在,從裡面看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從外面看裡面,就是模模糊糊了。
秀女們在掌教嬷嬷的引導下,恭恭敬敬跪拜行禮:“聖上萬安。”
聖上和聲道:“都起來吧。”
鳳齡從簾子裡傳話:“今日聖上在西苑接見各位秀女,便請諸位為這長春香圃題兩句詩。”
立時有宮人進來擺設桌椅筆墨,諸位秀女各自提筆落詩。
一刻鐘後,将這些詩詞都呈上來。
聖上随手翻了翻,大多是些生搬硬套的東西,要不模仿古人詩詞,要不強押韻腳,還有的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