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衫擡頭，還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誰知道庫洛洛下一句就是：“今晚夜還挺長，一起睡覺如何？”

“咳咳咳咳！”斐衫猝不及防不出所料地嗆到，猛灌一大口水，臉頰泛紅，眼含薄淚，我見猶憐。

斐衫皮相很優越，不是那種一眼驚豔的長相，眉骨立體，雙頰線條卻很柔和，唇珠飽滿，下唇卻有些偏薄，松懈時眼角微垂，慵懶随性的模樣很像貓咪，而一旦認真，周身的氣質就從家貓轉化成獵豹，那是一種令人心顫的美。

但不論斐衫用這張臉做出任何表情，在庫洛洛眼中總有種别樣的美。

庫洛洛内心歎息，若不是嗆到的，應該更賞心悅目。

斐衫怒瞪庫洛洛道：“睡什麼睡，直接通宵。”

庫洛洛遲疑道：“通宵脫發。”

斐衫輕哼：“你脫發，我又不脫。”

奧拉和珊迪緩慢地往嘴裡塞吃的，耳朵卻高高豎起，互相打眼色交流。

珊迪：“斐和這個盜賊到底什麼關系啊？不像仇人的樣子。”

奧拉用雞翅拼在一起，默默地比劃了個展翅飛翔的動作。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珊迪秒懂奧拉表達的意思，眼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

兩個男性在一起，在流星街很正常，畢竟出了教堂，沒有生理期的男性之間更可能組成同伴，而隻有團夥中能見到女性的身影。

而強悍的女性很大一部分成為修女，還有一部分為教廷效力，最後一部分則獨來獨往，即便女性在團夥中，女性也很少會選擇同夥伴結合。

而兩個男性在一起，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們驚訝的不是同性，而是斐衫常常對他們念叨，出來幹什麼都好，就是别當強盜，當強盜就把路走窄了。

他們一直以為斐很讨厭強盜，而聽那個男人的語氣，很難不注意到對方身上匪氣。

所以，他們在糾結，糾結要不要問斐衫是不是被那個男人逼迫的，但看着又不像。

他們還在交流，斐衫看不下去了，給他們倆一人一個腦瓜崩。

“在背後說我什麼呢，别以為我看不懂。”

斐衫從他們比劃中，還是能猜出個大概來的，當即又瞪了一眼庫洛洛。

雖然庫洛洛故意引導兩人這麼想，但斐衫還真沒因此讓庫洛洛通宵。

庫洛洛這人，喝酒不上臉，熬夜上臉，睡眠不足，眼下就一片烏青，看着都憔悴。

念能力者身體素質确實比普通人好上數倍，庫洛洛即便三天三夜不睡覺，僅需閉目養神十分鐘，精神也飽滿。

但誰又會拒絕心上人的擔心呢？反正庫洛洛是不會拒絕的，反而還會讓斐衫多憐惜一些，比如抱着斐衫入眠。

當然，這個休息的床也是庫洛洛打暈一個仆從搶來的。

半夜，斐衫硬挺挺地躺在床上。

他也是昏了頭，才答應和庫洛洛一起睡，這下好了，庫洛洛是睡着了，他卻實在睡不着。

晨光熹微，朝露日升，斐衫微微眯眼看向窗外。

外面敲鑼打鼓，喧鬧異常，霧都上空那片雲海也完全散開，今天，擁有一個晴朗而又明媚的早晨。

自他們來到霧都起，還是第一次看到太陽從天邊升起。

天神祭，萬般準備下，終于開場了。

“開始了嗎？等會兒我們去看看吧。”

斐衫低頭，懷裡庫洛洛悶聲悶氣說完，在他懷裡蹭了蹭，顯然是想賴床一小會兒。

自知道他們沒有危險後，斐衫也重回先前悠哉狀态，倒也不急，還真有幾分旅遊的悠閑。

等時機差不多，四人用絕站于高處俯視天神祭的開始。

天神祭，居住霧都的人都出來了，他們卻不知道，神廟裡的兩人早早就換了人。

領頭的是鎮長，那個變态青年，在他身後，是一個紅布蓋起來的巨大馬車。

鎖鍊窸窸窣窣的聲音被掩蓋在馬蹄之下，隊伍來到神廟前，斐衫這才得空看一眼神廟前全貌。

歐式建築下，九十八玉石台階延伸至平地，四周圍牆将此地圍城一圈，中央是人造水泉，代表自由的女神站于泉眼，泉水自指尖源源不斷地流向池子，泉水并非泉水，而是摻了金的金水。

斐衫盯着那女神石像，隻覺諷刺，吃着女人肉，拜着女神像，求的卻是踩在人背上的權利和财富自由。

天神祭最後一環節，便是他們圍聚于泉水，雙手捧起金水，埋着頭像野獸一樣舔舐，寓意着來年财源滾滾來，福壽綿延身如金堅。

這一環節過後，青年揮退管家，唯留下馬車和霧都鎮民。

斐衫懶散的眼神漸漸凝實，一錯不錯地盯着那紅布遮蓋的馬車。

他知道，接下來的環節，才是最為重要的——獻祭少女。

青年按下一個按鈕，隆隆機關聲響徹整個霧都，斐衫看向忽然沸動的水面，眉頭微皺。

庫洛洛道：“他們将祭品放在水面下，而添加新的祭品，就需要把平台升上來。”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平靜的水面下，藏着東西。

破水而出的，是一具具金色的骨頭，它們的顫抖攪動水面，咯吱咯吱聲仿若蚊蠅，那是骨頭摩挲骨頭發出的聲音。

哪怕站在高處的他們，也聽得一清二楚，細細密密的，宛如低語一樣的聲音。

珊迪看着這些骷髅架子，搓了搓手背，低聲道：“這還好是白天看，要是晚上，那得多瘆人啊。”

奧拉點點頭，他對這些東西也毛骨悚然。

流星街随時随刻都在死人，死人堆他們不是沒見過，但都長得像垃圾，見慣了死人也就不怕血糊糊的場景。

但這種擺放規整，血肉剔除得幹幹淨淨，還擺成奇怪姿勢的金色骷髅堆，他們是真的沒見過。

而且和屍體明顯不同的是，屍體不會動，它們卻像在動。

奧拉嘟囔道：“我怎麼感覺，那些骷髅想掙脫訂着它們的釘子啊。”

庫洛洛突兀道：“不是你的錯覺。那些骷髅，很可能是用某種念能力來維持它們生前的生命體征。”

斐衫忽然道：“它們還活着？”

庫洛洛仔細觀察那群骷髅堆，回答道：“保留生前意志，但脫離□□控制，如果這也算活着的話，那它們極有可能還活着。”

咔嚓——

庫洛洛詫異回頭，隻見斐衫徒手掰下一塊玉石，面色在聽到他那句“極可能還活着”時，陰沉得可怕。

庫洛洛遲疑道：“你還好嗎？斐衫？”

斐衫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用僅剩的理智擠出一句話。

“庫洛洛，如果我失控了，阻止我殺死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