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開着空調,陽光透過車窗傾斜到大腿,沒有屬于夏日申時該有的溫度。季雲鶴凝着這小片光區良久,搖下車窗讓金燦燦的光線湧進來,蘊含熱浪的風吹得發絲搖曳。身體一半陰涼一半燥熱,很快完全被熱度籠罩,他這時才有一點活着的實感。
江濂睨着季雲鶴這莫名其妙的舉動,窗戶開得太大,連帶他這邊的空調都失靈了,白眼道:“嫌冷就下去走路。”
季雲鶴抿了抿嘴,默默關起車窗。
兩人來到會所,江濂直接陷進柔軟的沙發裡,倒了一杯酒,擡眸看見季雲鶴心不在焉的模樣,挑了下眉,起身走到幕布前,扔下兩個軟墊,邊挑選遊戲邊說:“過來,赢了允許你提一個要求。”
季雲鶴悠悠坐下,接住他抛過來的手柄,不抱希望地問:“什麼要求都行?”
江濂觑了他一眼,哂笑:“你說呢?”
季雲鶴沒什麼反應,認真看起遊戲規則,積分制的策略類遊戲,兩邊起始分值都為0,将旗幟插上帶分值的方塊,每個區域隐藏或炸彈或獎品,橫縱都可以獲得不同程度的加分,同時可以通過圈地的方式将對方的旗幟變為自己的,直到所有的方塊都占滿旗幟,積分高的獲勝,插旗幟的方式隻能通過同色旗幟跳躍式擴張,首枚旗幟不限位置。
江濂看他差不多清楚遊戲規則,點下開始。兩人首枚旗幟均落在分值最高的紅色方塊上,然後向分值第二第三的藍色綠色方塊布置跳躍點,剩下數量最多的黃色方塊用以包圍對方的旗幟。
季雲鶴的思路是确保大分值的方塊橫縱上至少有兩個旗幟,防止對方形成包圍圈,但光計分沒用,裡面還有一定概率的炸彈,隻要選中含有炸彈的方塊,不僅旗幟炸毀,還會扣除相應的積分。這時候很容易被對方包圍住,從而吃掉積分,所以一旦踩中炸彈,積分就會瞬間拉開七八分。
第一局不出意外季雲鶴大比分輸了,江濂沒說什麼,随即開啟第二局。
季雲鶴感覺到難度,頓時來了不少興緻,振作起精神認真對待新遊戲。他在地下室待了挺長時間,昏昏沉沉的狀态導緻思維受到一定程度的僵化,現在能活躍活躍倒是不錯。
接連輸了幾局後,他發現炸彈出現的規律和掃雷有些類似,可以自行避免,讓對方被迫去占領炸彈方塊。這就很考驗他和江濂的心理博弈和計算精确度,而江濂顯然知道這個規律,前面一直設計推動他往裡面跳。
哈,有趣。
“我靠,你在這啊,打你電話一直不接,飯也不吃?”甯思遠和高進推門進來,聽見遊戲音效,不約而同翻了個白眼,無語地說。
高進仿佛看見新大陸似的,圍着全神貫注玩遊戲的兩人轉,尤其是季雲鶴,眼睛瞪得老大,連連啧聲。
甯思遠看着銀幕上密密麻麻的黑白旗幟,目光移到季雲鶴和江濂臉上,如出一轍的專注嚴肅,根本從遊戲裡抽不出一點注意。他好笑地搖搖頭,示意高進别打擾他們,坐到後邊的卡座,幫他們叫了些吃的。
“game over!”
遊戲結束,銀幕出現玩家比分102:103。
季雲鶴扔下手柄,搔了搔額前散落下來遮擋視線的頭發,神情久違的愉悅,偏頭看向江濂,彎唇說:“多三十分算我赢。”
江濂眯起雙眼,表情一瞬松怔。他在季雲鶴眼裡看到最初吸引他的朝氣恣意的神采,年輕人的驕傲自信令他不屑于小比分的勝利,不服輸的傲氣使得這張精緻漂亮的臉越發耀眼。
他抓着手柄敲了兩下,唇角不自覺勾起,“呵,行——”
“還玩啊,你們确定吃過晚飯了?”
兩人聞聲回頭,發現甯思遠和高進在這。江濂淡然起身,邊走邊問:“幾點了?”
“八點半。”甯思遠推了推桌面的餐盤,看到季雲鶴坐過來一言不發地埋頭吃東西,轉頭與江濂對視,詢問的意味十分明顯。
江濂笑而不語,心情看起來很不錯,主動挑起話題。
季雲鶴分心聽了會三人的交談,雜七雜八,竟然還有工作上的事,像模像樣的。他還以為他們和孫鵬飛那種公子哥差不多,都是隻知道享樂半吊子墨水的纨绔子弟。
吃完飯,無所事事的他撿起桌底拼到一半的十二階魔方把玩。拼完後江濂還在聊天,沒有要玩遊戲的意思,他便起身打了聲招呼“上廁所”,漠視他們的回應,自顧走出去。
聊天中止,高進似笑非笑地看向淡然自若的江濂,“不怕他再跑?”
“不然拿根鎖鍊拴着?”江濂不以為意道,坐姿松散惬意,并沒有将對方的離開放在心上。
甯思遠與高進對視一眼,調侃道:“看來我們江少喜提訓鳥大師稱号了。”
季雲鶴從洗手間出來,沒急着回去,反正他們聊天與他無關。說來他對這家會所有一點好奇,負一層居然還有射擊場,那其他幾樓會是什麼呢?
他沿着走廊左右張望,略微失望,這一層都是包間,看不出什麼。按電梯下樓時,意外遇到之前送餐的女生,“陳梅雪。”
陳梅雪端着酒水,面露驚喜:“季雲鶴?你怎麼在這?你可以自由走動了?”
“是吧。”他指向陳梅雪手上的酒水說:“你先去送東西吧。”
“哦哦,對,我得去送東西,你,呃,有機會再聊。”
季雲鶴沒坐上這趟電梯,打算等陳梅雪送完東西說說話。很快對方從包間出來,老遠看見他還在,一路小跑:“你在等我嗎?”
“嗯。”他邊摁下按鍵,莞爾道:“最近還好嗎?上次應該沒影響到你吧。”
“沒有,我最近還行。”陳梅雪懷抱托盤側仰頭看他,視線稍稍逡巡全身,咬了下唇說:“我感覺你不太好,瘦了,還憔悴了,那之後你去哪呢?”
季雲鶴默不作聲地跨入電梯,眼睛瞄着電梯樓層,半真半假地玩笑:“生了場大病,對了,我想吃冰淇淋,去哪一層點餐?”
“二樓有自助,我帶你去。”陳梅雪探身按下二樓,接着說:“生病嗎,那現在好了嗎?”
季雲鶴含着一絲諷刺笑了笑,“算是好了吧,至少不會再受折磨。”
陳梅雪神色複雜,低頭扣着手指不知道說什麼,感覺季雲鶴實際經曆的并不如所說的這麼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