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夏鼓足了勇氣,她深吸一口氣對趙疏玉道:“趙姐姐,那日在花園角門後面,我聽到窦揚和春禧姐姐兩人似乎在吵架,春禧姐姐一言不發,從他手裡接過燧石後就離開了。”
“趙姐姐,依我看不如好好審問窦揚?”
趙疏玉垂眸緊擰着眉頭思索了一番,她道:“不,還是先從春禧問起。”
“窦揚之罪無可饒恕,他大概率是破罐子破摔,未必肯說出實情,但是春禧與你素日頗有交情,你若問她,或許她會願意告訴你呢?”
錦夏聞言,眼睛亮晶晶,似乎裡面充滿了期待與激動。
趙姐姐這是信任我嗎?
她竟然将這麼重要審問的任務交給我。
好榮幸,好榮幸啊啊啊!!
趙疏玉并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隻覺得她這樣盯着自己。
她還蠻不好意思的……
趙疏玉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嚴肅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錦夏?”
錦夏忽然從座位上滑到地上,繃直了雙手交叉在地向她重重磕了一個頭,激動溢于言表,“是,定不負趙姐姐所托!”
趙疏玉卻平靜地将她扶起身,輕啟朱唇,緩緩道:“以後在我面前,不用再行這樣的大禮,知道嗎?”
錦夏緊緊抿着唇,可眼眶中陡然間又蓄滿一顆晶瑩剔透圓滾滾的淚珠,濃密的下眼睫晃晃悠悠地兜住這顆淚珠。
“不許哭。”
趙疏玉頗有些無奈道。
——牢獄。
她拿着李惟初給她的令牌,對着看守春禧和窦揚的官差示意了一下。
他們即刻打開身後的獄門,對趙疏玉道:“姑娘請進。”
她擡手淡淡指了一下縮在最裡面的窦揚,吩咐道:“别讓他擋在這裡礙事。”
身旁兩個官差卻忽然跪下,口中雙雙喊道:“縣令。”
剛一轉身,趙疏玉的鼻骨不小心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她忙往後退了一步,揉了揉鼻子,她不悅地皺了下眉,“突然從别人背後出現,你是鬼嗎?”
“真是放肆。”身後的李惟初從鼻腔中傳出一陣輕笑。
他揮了一下袖袍,對那兩個官差示意,“按趙姑娘說的去做。”
他又饒有興趣地将目光低垂,去捕捉趙疏玉眸中藏匿的秘密。
“為什麼讓錦夏去問春禧?從窦揚下手不更好嗎?”
趙疏玉道:“自然要問窦揚,否則我将他們隔開做什麼?”
“隔開雙審,若口供不一緻,就足以說明有人在說謊,提前把窦揚弄走,既避免他們串通的可能,也避免窦揚會對錦夏不利。”
李惟初點了點頭,他擡眼往虛掩的門中看去。
錦夏緊緊扣住春禧的雙肩,可她自己卻不斷抖動的着肩膀,整個人泣不成聲。
“你确定她這樣能問出什麼來嗎?”
趙疏玉也往後看了一眼,淡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話鋒一轉,她又問道:“可有查到什麼嗎?”
李惟初卻搖頭,“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什麼事?”
“從沈懷夕自缢開始,再到虎鳴剛被發現,接着整個大宅就被燒得面目全非。木盒一被偷劉世堯就上門指控你為兇手,因為證據缺乏,這件案子被拖了将近十一天。”
“你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劉世堯自導自演,他處心積慮不是想除掉我,而是想拖延時間嗎?”
“不錯。”李惟初贊賞地看了她一眼,“前幾日劉世堯來鬧,卻沒鬧出風波來,可今天。”
李惟初一頓。
“今天本應是巡撫莅臨,劉世堯大張旗鼓地拿了一條假手帕做物證與你堂前對峙,不就是在拖延時間嗎?”
“他或許想置你死地,隻是他沒這個能力,便開始傳播謠言,說本官與你……”
“真是……”李惟初袖下的拳頭緊捏着咯咯作響。
他眸中忽然一凜,盡顯戾色,“若非留着他還有些用……”
“你想留着他,進而順藤摸瓜,查出二十七張典妻案背後的秘密和幕後之人,是嗎?”
李惟初緊緊盯着她,凝視着她眸中睿智的光芒,語氣忽然下沉,冷冰冰地避開這個話題,繼續說道:“長清暫且幫我拖住了巡撫,但最多,隻能幫我們拖延一天的時間。後日,巡撫一定到江南。”
“盡快将縱火案破了,主動權暫且還在我們手裡,否則待巡撫抵達江南,我們就隻剩下羊入狼口的份。”
趙疏玉默了一瞬,道:“你就這麼相信我能把案子破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趙疏玉意外地擡起頭,真沒想到他竟就這麼水靈靈地在這個時候“現學現賣”。
這就是獨屬于李惟初的幽默嗎?
“那你呢?”
趙疏玉問道。
“自然是要讓窦揚吐個幹淨。”
李惟初眼底幽暗,他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離去。
離開前,他特意回眸似是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足夠聰明,就别再調查那二十七個女子背後的死因。”
趙疏玉垂眸,掩下眸中莫名的心緒,擡眼回望了一眼獄中二人。
錦夏痛哭流涕地抱着春禧,而春禧卻是神情呆滞,雙手垂落,整個人都沒有了支點,整個人靠在錦夏的脖頸處。
裡頭傳來錦夏清脆黃鹂般帶着哭腔的聲音,“春禧姐姐,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好不好?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
剩下的話,趙疏玉沒再聽下去,大步離開了死牢。
所有人都要為了自己過去莽撞的行為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