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屬下在春禧的房裡找到了這個。”
兩名官差将搜來的東西雙手呈上。
李惟初往他的手裡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蹙了一下眉頭,“燧石?”
趙疏玉點頭道:“正是。”
她看了一眼劉世堯,從袖口中拿出那日重回火場找到的證據。
袋子的底部盛着油,而附着在油上的是那日稀奇的白粉。
“我在牆角還發現了這兩樣東西。”
趙疏玉将袋子裡的東西舉在手裡,看向劉世堯問道,“想必這袋子中的白粉,劉坊主應當是熟悉得很?”
劉世堯臉色一變,立馬梗着脖子反駁道:“什麼白粉!什麼東西?我什麼都不知道!”
趙疏玉沒指望他會承認,畢竟,哪有罪犯承認自己有罪的呢?
“如果不出意外,這袋子裡的白粉,是白磷。”
趙疏玉平靜地将袋子遞給一旁的官差,而官差則呈上交由李惟初查看。
此言一出,滿座寂然。
她平靜地接着說道:“白磷和燧石,再加貼着牆根撒上的油,四面牆迅速起火塌陷,火勢迅猛不可擋,裡面的人被活活燒死。”
“是嗎?”她再次看向劉世堯,眸中劃過恨意,“火燒大宅,困住二十七個女子不讓她們逃離,看似是春禧所做,實際,是你,是你安排他們去做的,是不是?”
對上趙疏玉的目光,他冷哼一聲,毫無所謂地看着趙疏玉道:“趙姑娘慎言。草民一介商人,怎敢指使縣令府上的奴才,姑娘可是想置劉某于萬劫不複之地嗎?”
趙疏玉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她看向座上的李惟初道:“你有沒有指使,隻需要把他們押入堂來和你對峙不就可以了嗎?”
“況且春禧一介奴才,為什麼房中會藏有燧石?燧石又是誰從何處購買,由誰交給春禧,抓住這個人,那麼一切盡可大白。”趙疏玉頓了頓,她眸中劃過一絲戲谑,看向劉世堯道,“你說是嗎?劉坊主。”
劉世堯聽她這麼說,鐵青着臉色,咬牙切齒道:“姑娘所言不虛。”
“這樣一來,劉坊主與我的嫌疑盡可清了。”
說罷,她将目光轉向坐在上首的男人。
李惟初輕點點頭,吩咐一旁的官差道:“即刻去查。”
“是。”
幾人領命下去後,如影出現。
他端着兩塊帕子走至李惟初身邊,行了個禮後,對李惟初耳語幾句。
李惟初的目光在趙疏玉與劉世堯的身上遊轉一番後,他揮了揮手,如影退了下去。
他陰沉着一張臉,将劉世堯呈上的帕子狠狠掀到地上,好巧不巧這帕子落在離他隻有尺寸之地前。
“劉世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一條僞造的帕子蒙騙本官,幹擾本官辦案!”
劉世堯臉色一白,他要是知道周德竟然連帕子的事情都告訴了趙疏玉,絕不會出此下策。
這臭小子竟敢騙他!
等着瞧!
他心中恨得牙癢癢,臉上卻是一副示弱求饒之态。
“縣令恕罪,賤民識人不清,以為這帕子是趙姑娘遺落在火災現場的。”
李惟初大手一揮,霎時間有兩個官差上前将劉世堯架起來,他的神色銳利而深邃地看着他,冷冰冰下令:“劉世堯僞造罪證,惡意攀誣,意欲混淆視聽,妨礙公務,依大吳律着二十大闆,即刻行刑。”
他迅速從簽筒中抽出一支令簽,往地上擲去。
擲地有聲,铿锵有力,劉世堯自知早已沒了辯白的餘地,耷拉着腦袋任由官差拖出去。
一塊塊的闆子落下,慘叫聲不絕于耳。
打完了劉世堯,李惟初目光森然,看向他的目光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遙遙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把他扔出府衙,昭示江南百姓,若日後誰還敢僞造罪證妨礙本官辦案,以儆效尤。”
“是。”
料理完劉世堯,李惟初宣告下堂。
他屏退衆人,從上座一步步走下來,走到趙疏玉面前。
李惟初面無表情地看着趙疏玉,面色不算太好。
而她擡頭對上他那雙緊緊盯着她看,好似能看透一切銳利的鷹眼。
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趙疏玉直接招了。
“你是想問我燧石,手帕,白磷和油的事情,是嗎?”
他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明知故問,罪加一等。”
趙疏玉卻是莞爾一笑,她将雙手伸在半空,雙眸含水看着他。
“罪犯就在這兒,那麼……悉聽尊便?”
對上她那雙猶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李惟初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次又一次地試探他的底線,她這麼聰慧,怎探不得他其實就是一隻披着狼皮的羊而已。
看似鋒芒畢露,實際……
他看着她這麼瘦削的小臉,明明碧玉年華,可長得還沒同齡人一半豐潤。
明明還有那麼多問題想問她,可萬言彙到嘴邊,卻隻說了一句,“你太瘦了。”
趙疏玉沒想到他會突然蹦出這一句話來,他每每在腦中都會想些什麼,她還真是無法窺視。
“姑娘,趙姑娘……”門外傳來錦夏細若蚊蠅的聲音。
趙疏玉回頭循着這道聲音望去。
錦夏依舊蒼白着臉,但臉上的悲恸與心中的傷痛似乎比外傷更嚴重些。
趙疏玉走到她面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問道:“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
錦夏緊緊抿着唇嘴角向下,十分苦澀地搖搖頭,握住趙疏玉的手更緊了緊,眨眼間她潸然淚下,閃着濕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道:“我怕,我怕你會有危險,我必得,必得跟來看看,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