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疏玉還欲再問什麼,隻見如影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李惟初身邊,先是行了個禮,随後起身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李惟初低低回了一聲,“知道了,趙疏……”
轉頭卻直直對上她的目光。
趙疏玉的目光中隐匿着極淡的緊張與質問,似乎在等他說一句否定的話,她就會立刻出聲反駁。
李惟初别過眼,與她灼熱的視線交錯。
他擡步走出獄門,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牢獄之中,“這既是你惹出來的禍事,自由你去解決。”
趙疏玉松了口氣,她回頭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德,掩下眸中複雜的神色,跟在李惟初身後。
二人一路長驅從獄中出來,李惟初轉道則去更衣官服以備堂審,趙疏玉則先行一步入堂。
在她步入廳堂的那一刻,趙疏玉明顯感受到一股陰毒猶如蛇蠍一般的目光緊緊包裹着她的全身,似陰溝裡蟄伏的毒蛇,陰恻恻地盯着她的脖子,張開劇毒的獠牙,伺機給予緻命一擊。
而趙疏玉則是冷漠地看着他。
平靜的眸光裡甚至沒有一絲動搖,而看向他的目光中夾雜着一絲輕蔑與厭惡。
還未等她開口,劉世堯搶先開口打破二人之間的甯靜。
“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雖稱不上國色,卻也能得李縣令的青睐庇護,想必你的床上功夫了得,嗯?”說着,輕佻肮髒的眸光奸/惡地上下掃視趙疏玉。
平坦的胸脯,瘦小的身材,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瘦削的瓜子臉上凸起,一張小臉幹癟蒼白,但眼神中熠熠閃耀的光卻極具精神氣。
她不算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但她身上的那股韌勁卻是如何都泯滅不去。
趙疏玉卻并不在乎他的“有色攻擊”。
這種一輩子都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是沒有資格以人類的思維去評判的。
與其和他争辯,不如直接往他臉上吐口痰來得更實際一點。
她冷哼一聲,道:“劉坊主如今自身不保,還有閑情雅緻調侃?倒真是‘臨危不懼’啊。”
劉世堯卻一臉無所謂,他道:“你以為抓了我的人證,我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哼笑一聲,道,“你們這案子拖得時間越長,于我,越是有利。”
“我隻要一口釘死你縱火犯的身份。隻要你找不出證據來證明你自己,李縣令為了包庇你就會将案子拖得越久,等案子成了懸案,失了民心,有心之人再往朝廷參他一個為官治理不善的罪名。你猜,他是保仕途,還是你呢?”
說到最後,他眯了眯眼,饒有興味地盯着趙疏玉的臉蛋看。
這女子,長得雖一臉營養不良的樣子,但若悉心養養,倒也不必京城裡的花魁差。
大人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貨色。
而趙疏玉卻抓住他語句中的邏輯問題,反問道:“你怎麼證明我就是縱火犯呢?”
“你若沒有證據證明,那就是惡意污蔑,蓄意诽謗我,就算是鬧到外頭人盡皆知,你也未必占理。”
“且我與劉坊主可素來無恩無怨,燒你宅子做什麼?要你金銀财物嗎?可那一大宅子裡除了女子之外,金銀更是一點沒見着。你與其說我惡意行兇,不如說我是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才一把火燒了你家大宅。”
“你!”劉世堯瞧見她這副牙尖嘴利的模樣,惡狠狠地瞪着她,指着她,音調拔高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強詞奪理?”趙疏玉據理力争,頭腦清醒地與他争辯道。
“這斷案哪有你想是什麼就是什麼這麼簡單?若人人以為先發制人的有理,那還要每州一州牧,每縣一縣令幹什麼?反正理都在你們原告手裡,被告就該被斬首下大獄,那按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就好了?既然如此,朝廷又何必每三年選拔一次人才?”
“肅靜!”
劉世堯被這一番話怼得啞口無言,正惱羞成怒擡起手欲狠狠扇她一巴掌,可還沒碰到趙疏玉的一根頭發絲,劉世堯直接被趙疏玉一腳踢得飛起,一骨碌撞在柱子上,狠狠摔下來。
劉世堯口角出血,他捂着胸口,怨毒地看着趙疏玉。
“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那就放馬過來。”趙疏玉嘴角扯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我等着。”
“肅靜!!”
李惟初換上一身淺綠色官服,步入正座時,便看得這一場好戲。
如影連道兩次肅靜,二人方才有所收斂。
趙疏玉對趴在地上的劉世堯不屑一顧,俯視着嘲弄了他一眼,優雅轉身走到一側,立于堂上大方擡頭迎向李惟初的目光。
劉世堯被她踹得渾身疼痛,捂着胸口喘着粗氣,轉而眼眸一轉,他立馬轉向李惟初,求他給自己做主。
“縣令大人!此女當堂行兇,罪無可恕!懇請縣令大人,為賤民做主啊!!”
說得一番赤忱真摯,掏心掏肺,披肝瀝膽,可李惟初隻是默默伸手拍了兩下驚堂木。
“肅靜。”他低沉的聲音在大堂之上傳入劉世堯的耳朵裡,随意但壓迫感卻是滿滿。
此言一出,站立堂中的兩排官差捯饬着棍子,在地上有節奏和規律的敲打着,口中低低沉沉念叨着“威……武……”
氣勢十足,威壓十足,劉世堯乖乖閉上了嘴。
“趙疏玉,為何堂下行兇?”李惟初的眸中凝氣一團隐晦。
他低着頭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而她不卑不亢站在台下,沉靜地迎上李惟初危險的目光,一字一句答道:“如今證據不足,罪名尚未定論,劉世堯張口就說我是縱火犯,且對我言語侮辱,眼神肮髒,就是為了激我與他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