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在看任何人，正如蒼穹隕落于黑暗最後的那幕，森沉虛無。

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那裡隻有聊天的學生，之前看到的好似一場憑空出現的幻覺。

顧晚舟倏地覺得:應該說讓他先等下，自己很快就回來？

“痛痛痛！”陳然嗚嗚嚎叫起來。

楊書叙拿着冰敷袋的手恨不得直接摁上去，讓這個孔雀開屏的玩意兒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痛。

“你還好吧？”顧晚舟偏頭瞅了瞅他略微腫起來的腳踝，眉頭一皺，“骨裂要早點去醫院，怎麼還沒走。”

楊書叙腰一插，斜睨星星眼的某男一眼:“骨裂？！腳崴了而已，裝——”

“也沒這麼嚴重，但是拉傷了。”

顧晚舟見他有氣無力的，于是多囑托了幾句。

由于陳然腳踝受傷，下半場的比賽不得不延後，恰好兩隊比分持平，另一方沒有意見，隻是現場觀衆有些意猶未盡外。

楊書叙平時混在男生堆裡大大咧咧慣了，此刻和溫聲細語的女孩子交談非常别扭，撓了撓寸頭:“嗯，我會照顧好他的。”

顧晚舟把收起來的素戒和項鍊還回去，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好好休息。”

陳然噎住，還沒張口被楊書叙硬扶着往外走。

主角離去，體育館很快空了。

她提起手裡的保溫袋往裡瞥了眼:一個湯，一大碗飯，和三個菜。

肚子合時宜地叫起來。

“诶，剛才那男的誰啊？”許禾扒開袋子，誇張大喊，“天哪，這帥哥開菜館的啊！”

顧晚舟:……

“這裡還有你的名字呢，ZZ，不就是你的小名嗎。”她歪頭指着袋子下面的那兩個小字。

顧晚舟擔心被看出端倪，換了隻手把保溫袋拿到另外一邊，搪塞道:“就是一個朋友，我好餓，吃飯吃飯。”

許禾被撈着往前走，駁回她這番欲蓋彌彰的說辭:“普通朋友哪有送便當的？不止朋友的關系吧？？”

顧晚舟撥回去湊過來的腦袋，“你想多了，八卦。”

許禾順其自然幫她提包，嘴裡沒停:“你也不委婉點，當着他的面說去看陳然，人家帥哥的眼神都黯淡了。”

顧晚舟壓根沒注意這麼多，眼下被點出來才忐忑地問:“他看上去生氣了嗎？”

她一直在放鴿子……

這些巧合的事情怎麼總是疊在一起，她本來準備回沁園的。

體育館湧出的人流與下課學生融彙在一起，每走一步掀起來的熱浪撲面而來。

許禾挽上她的手臂:“雖然沒看見臉，但感覺這個男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特别是眼睛，水潤潤的，不像會随便發脾氣。”

“應該隻是吃醋了吧。”

顧晚舟一愣。

後面的人沒料到前面會突然刹車，直直撞了上去，她一個趔趄差點崴下台階。

許禾揪住撞人的男生，“你都不看路的嗎？”

“不好意思。”

顧晚舟往旁邊挪了點，放下便當袋子，僵硬地揉了揉被撞的肩膀。

吃醋……

怎麼可能？！

他要是對自己有男女之情還能同床共枕沒有任何表示？又不是石頭！

顧晚舟被自己離譜的想法逗笑了，彎腰提保溫袋時，遠處忽然閃過一抹熟悉的黑色。

雙腿遒勁筆直，硬是将休閑褲穿出一種恣意的優雅感。

她猛地擡頭。

人來人往，路過的學生要麼在讨論晚上去哪裡玩，要麼拿着書本匆匆離去——

再沒有其他人。

顧晚舟歎氣，感慨自己真的神經敏感了。

科技信息樓前面的兩個人還在争論，她趕忙過去拉住許禾，解釋道:“是我先停了一下，擋到别人了。”

“抱歉。”她朝穿着維修服的男人微微欠身。

臨走時，許禾不忘狠狠瞪對方一眼。

顧晚舟安撫道:“好啦，你怎麼還較上勁了。”

“是他非要和我吵！高下立判，還是溫柔挂的男生好。”她又把話題繞了回去，“你打算回去吃了這份親自準備的愛心晚餐？”

顧晚舟沒搭腔。

“以前你可從來不收異性送的東西，其實我覺得陳然也挺好的，他——”

“他和我就是非常、非常友好的同學關系！”她聽不下去了，緊急掐斷對話。

許禾滿臉“我都懂的”的表情，沖她手上努努嘴:“嗯，回寝室吃飯咯。”

……

顧晚舟氣得血壓“蹭蹭”飙升，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我隻是不好意思拒絕他，誰要吃了！”

.

為了避開拍照的學生，阿旭特意把車停得遠了些。

從體育館走回來，李念沉大概花了20分鐘。

阿旭探出頭，往老闆身後看了又看，确定沒有晚舟小姐的身影。

“回去吧。”男人靠着椅背閉眼小憩，眉心卻緊緊擰在一起。

他沒有多問，發動轎車。

拐彎經過宿舍樓底下，左方長椅上赫然出現熟悉的保溫袋，他的心頭狠狠一跳，打算加速過去。

“停車。”

平靜、沒有溫度的命令。

阿旭不敢違抗，緩緩停了下來。

李念沉側過頭，看見那個印着“ZZ”的保溫袋被丢棄在椅子上。

幾步外的垃圾桶明晃晃紮進眼底。

怔愣片刻後，他搖下車窗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上面的兩個小貓貼紙已經微微卷邊。

是他下午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