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三十秒——”
顧晚舟挂斷電話,踮起腳努力在周圍尋找。
他來了嗎?在哪裡?
擁擠的人群随裁判倒數數字而沸騰,她像困在罐頭中央的沙丁魚,隻能看到一層接一層的亢奮面龐。
“6,5,4,3——”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過。
“藍隊進分,32:32,上半場持平!”
陳然在最後三秒扣進關鍵的一分球。
全場尖叫起來。
“我就知道陳然不會讓我們失望!”
“下半場什麼時候開始啊,我已經等不及了。”
“中場休息十五分鐘吧。”
“這張扣籃照片絕對封神了!”
連許禾也忍不住小聲嘀咕:“我算是知道陳然為什麼這麼受歡迎了,值我站的這半個多小時。”
顧晚舟附和幾句,腦子裡卻萦繞着梁月馨的話,拿出手機同許禾說道:“我有點事,先出去打個電話。”
“啊,那我幫你守着這個位置。”
“好。”
出去比擠進來還更困難,說了幾十次“借過一下”,她才挪到最邊上的過道。
找到手機裡的電話号碼,正要撥通時,球場中間忽然出現一陣騷亂。
“韌帶拉傷了?”
“最後那個球太拼了,全是人,被墊腳了。”
顧晚舟還沒能弄清楚情況,就看到有擔架擡了進來。
各個方向的學生紛紛朝球場中心聚緊,如同一張逐漸收緊的大網——
而李念沉正站在最外圈看着她。
戴着口罩,隻露出一雙溫柔的淺色眼睛。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西服,一身幹淨的黑色運動套裝,多了幾分慵懶和随意,說是剛下課的學生也不為過。
他摘下口罩,依舊沒有吭聲,像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隻能隔着遠遠注視。
顧晚舟快步走了過去。
“怎麼來學校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很心虛,是她沒有遵守承諾在先。
明知故問也罷,她的确想試探一下他的想法。
“你沒有回家……”李念沉看了一眼籃球場方向,轉頭将手裡的保溫袋遞過去,“有準備便當給你。”
奶白色袋子右下角印着“ZZ”,顧晚舟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家長來送飯的情景,有些忍俊不禁:“你把我當小孩子了。”
李念沉又瞟了眼不遠處被團團圍住的球場,眸光黏稠而潮濕:“你昨天沒有回家。”
顧晚舟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給個解釋……
“這周剛返校需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抱歉啊。”
好像信了,好像又沒信。
她隻看到對方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像一把精雕細琢的小扇子。
“是不是感冒了?”顧晚舟強行扭轉話題,指了下他剛取下來的口罩。
男人飛快掃過她的臉,垂下腦袋扭扭捏捏回答:“我不好看……聲音也很難聽。”
“剛才把你的朋友吓到了。”
???
顧晚舟瞪大雙眼,試圖分辨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卻瞧見他扭過頭又想把口罩戴上。
他認真的嗎?怎麼會有這種錯誤認知??!
她恨不得拿出大喇叭播報:“我室友是覺得你太漂亮了,才不好意思看你的!”
他沒相信。
反而默不作聲繼續戴上了那隻口罩。
顧晚舟:……
“上周我們種的鸢尾發了新芽,一起回去看看嗎?”
“啊?我們不是直接從花圃裡挖了一朵放進花盆的嗎,它還會發芽??”有點超出認知範圍,她懷疑是不是被他種死了,才長出來新的。
見她不相信,李念沉向前半步,指尖觸了觸她拎袋子的手背,執拗道:“它就是發芽了。”
行吧,發了就發了。
顧晚舟又不是傻子,這隻是找的借口讓她回沁園。
那就回去吧。
“我看完——”
“咳咳咳咳。”小跑過來的許禾用力咳了幾聲,“粥粥,陳然腳踝好像骨裂了,你……”
顧晚舟心下一驚,忙問道:“剛才的擔架是給他的?!”
對面的男生瞬間灰敗下去,像朵被抽掉水分的幹枯玫瑰,許禾朝毫不知情的閨蜜使眼色:“嗯,可能有點嚴重。”
“那我過去看一下。”顧晚舟完全沒理解她的擠眉弄眼,沖面前的男人說道,“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吧。”
說完提着保溫袋,順道拽上許禾重新擠進人堆。
“我說了她會過來。”陳然看見人群裡的鵝黃色裙擺,下意識理了理頭發。
楊書叙隻差沒把他丢到擔架上擡走,對這種死到臨頭還要擺個pose的行為很是無語,“留下後遺症你這輩子都别想打比賽。”
“又不是第一次崴,我知道輕重。” 他揚起下颚,礙于腳傷站不起來,隻好瘋狂擺動手臂,“顧晚舟,這邊!你往哪鑽呢!”
暈頭轉向的某人被喊了回來。
“顧晚舟是誰啊?”最前面的幾個女生低聲議論。
“開場前你沒看到嗎?陳然還主動找她說話了。”
邊上的女生嗤了一句:“說不定是倒貼的,陳然性格好而已。”
“讓一讓啊。”許禾故意擠開她們。
顧晚舟暫時無暇顧及這些。
第一次回頭的時候,李念沉還沒有離開。
之前站的地方空曠無人,他靜靜望向中心的方向,身形修長,仿佛一棵生長在曠野的綠樹,孤獨而又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