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瞞匆匆進來,附到衛平安耳邊,“娘娘,腰帶的事,宮内尚服司......”
“不必遮人耳目,放聲禀告。”
衛平安微眯杏眸,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
這事形勢已明,曹穎難逃罪責,越多人知道,她就越能借勢大鬧一場。
依照她的性格,這事不鬧是不可能的。
“尚服司的主事姑姑被吓壞了,跪在地上直磕頭掌嘴,怪自己疏忽。”
阿瞞認真轉述,“原本腰帶,服飾,這等貴重物品該她親自帶人送來,但她來的路上被曹貴妃攔下,被吩咐了其他差事,讓她們把東西交給禮部尚書畢玉,姑姑想,禮部管理所有大典事宜,經手服飾也不逾矩,于是便放心交給尚書,自行去忙了,卻不成想釀成大禍。”
“姑姑可帶來了?”衛平安看到外邊那抹戰戰兢兢的身影,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随即起身,“走,去曹貴妃寝宮。”
“不對。”
沒走兩步,她停在原地,嘴角微微彎起,“通知陛下,真相已明,速拿真兇。”
曹穎正在院子裡剪花,她身量纖弱,氣質清冷,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的小仙。
院子裡來了不速之客,她也不被驚擾,隻安安靜靜的修剪花枝。
“平安郡主來了,有失遠迎。”
宮裡侍女忙來迎接,她卻神色平常,頭也不擡。
“那都是過去了。”
衛平安笑笑,視線落在曹穎身上。
“在永安,本宮更希望被叫聲皇後。”
她說,“那條浸滿毒汁,又寫了咒語的腰帶,不是本宮不想用,而是真的用不上了,害曹貴妃白費苦心。”
曹穎放下草木剪,“封後大典明日舉行,與中秋同慶,陛下情深意重,天下可見。”
她頓了頓,“可你萬不該忘了自己的根。”
衛平安微揚起頭,“話别扯太遠,本宮是來找你問罪的。”
曹穎絲毫不受影響,一雙淡色瞳仁靜如止水,她唇色也淺,微微勾起時,像是在平淡的嘲諷。
“你以為鳳冠霞披,被萬民敬仰,尊為國母,便高枕無憂?金光幻影,這條路通往的,未必不是地獄。”
衛平安再說不出别的話來。
不是無言回敬,而是她在曹穎的窗前,發現一對熟悉的金玉鳥。
那是赤水才有的鳥,中原境内,除她之外,竟還有人養。
這鳥是哪來的?
她不合時宜的想起腰帶上與自己毒針百分百契合的毒汁,毒并不難做,九味藥引都是尋常毒性,真正能要人性命的,隻有其中混入的一滴崇蠱之血。
崇蠱,乃至毒。
這種蠱蟲是她從前在捕獵場發現的,她把崇蠱的血塗到箭頭,僅用一支竹箭便能殺死狼王,她為此洋洋得意,還把崇蠱拿到衛麟面前顯擺。
一滴血便能無聲無息要人性命,若是被整隻崇蠱附身,此人十年内必被咬光内髒,必死無疑。
崇蠱還有一個特點,它能在害人性命的同時,讓人毫無痛苦,所以衛平安還把崇蠱稱做善毒。
她曾對衛麟說,“若此蟲以人之血肉為食,飼養幾年,便能養成蠱王,毒性甚危,無藥可解。”
好像是有什麼在動。
衛平安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曹穎清點來者,一眼就瞄上了尚服司姑姑,她知道衛平安是來興師問罪的,但還是讓人把衛平安一行人趕出去。
衛平安一步不退,她看着曹穎,眼裡多了幾分寒意,“宮門一關,稍後陛下來了,可不好進。”
空氣中彌漫着劍拔弩張的緊迫感,風吹過來,曹穎發絲浮動,雙眸于淩亂中對上平安的眼睛。
“陛下要查腰帶咒語一事?沒錯,腰帶是我親手拿回宮,潑上鮮血劇毒,刻上連篇咒語,再叫畢玉送去冷宮,人證物證都在這,你盡管讓人抓我。”
“你好像很不怕我。”衛平安凝眉。
她笑笑,探身附到平安耳邊,“郡主受困于宮,想必不知道外邊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
“中南大旱,流民投奔北邊京都和西邊赤水者廣不勝數,西逃八千流民死于赤水駐邊軍的手裡,你猜,王承允會不會找你兄長算賬。”
中南八千流民死于赤水邊境?
衛平安鼻尖頓時冒出幾滴冷汗。
“赤水從不殺流民,肯定是有人弄錯了。”
“難說。”
曹穎緩緩道,“赤水王心有大志,但性情急躁,不擅等待,也許是被郡主耽擱了什麼,等急了?這腰帶沒準就是提醒。”
永安中南緊鄰赤水東部,又是曹雙木的盤踞老巢,曹雙木早有分國之心,衛麟又意圖吞并永安,中南與赤水串聯,并非不可能。
衛平安弄清思緒,又看向窗前的兩隻金玉鳥。
既如此。
便不能動曹穎了。
“皇上駕到!”
新來的小太監打開嗓子喊了一聲。
殿内一片行禮聲。
“諸位免禮。”
王承允略過他們,直直走到平安面前,“腰帶詛咒一事,主謀在此?”
院内一片寂靜,王承允不明白這片安靜中的含義,陳公公輕咳一聲,從旁邊提醒,“皇上問話呢,這諸位倒是答上一句啊?”
曹穎欲往前一步,被衛平安一把拉住。
衛平安隔着衣袖,緊緊攥着曹穎的手腕。
“與腰帶無關,中南大旱,曹貴妃憂心故土百姓,特意集臣妾與陛下在此,提議後宮縮減開支,以便赈災。”
赈災?
風繼續吹,幾瓣枯蕊落到衛平安的肩上,王承允順手為她拂下,布料與指尖的摩擦聲甚微,衛平安側頭看了一眼,擡眼與他剛好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