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允沒應聲,正等着她的下文。
“腰帶一事,想必是臣妾從前跋扈,德不配位,天神警告,明日大典正逢中秋佳節,臣妾當心誠意切,向天神忏悔,并為永安祈福,為中南求降甘露。”
衛平安眸光閃爍,微低下頭,她手上力道漸長,指骨節被捏到泛白,“大旱當前,陛下當以災民為先!還望不再計較此事。”
竟然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王承允在不經察覺間笑了笑,“難得諸位有心,體察民情,肯為朕分憂,如此甚好。”
再沒别的事了,陳公公提醒他,孟平,宋狸在禦書房就流民一事求見,已等多時。
臨走時,他斜了斜額,望見窗前竹籠裡的兩隻金玉鳥。
悠悠講,“曹貴妃新養的鳥不錯。”
新帝走後,衛平安終于松了手中的力道。
曹穎手腕處被捏的青紫,下人要扶她回宮,她若有所思,“流民風波已傳入京都,明日封後大典,暗谲湧動,郡主可準備好了?”
聞言,衛平安正身回望。
“赤水境内不養瓷瓶,一推就倒,豈不丢人?”
她從小就是惹事的性子,自然不怕事。
倘若有人提着明晃晃的惡意找上門來,她也有能讓對方不敢再犯,敬而遠之的手腕。
“曹穎。”
衛平安站在原地,神色被一道光線擋住。
“明天你來吧。”
“如此大典,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會到場。”曹穎說。
“你不一樣。”
衛平安說,“你要替衛麟看着。”
這天夜裡,金玉鳥帶來故土家書,乖順的停于衛平安的枕邊。
信裡說,王承允的邊塞演兵場已經開始練兵,再不動手,這塊好咬的肥肉怕是再咬不動。流民風波未平,百姓群臣忠心渙散,正逢平安高居為後,此為天賜良機,一旦錯失,悔之晚矣。
八千流民喪命于赤水邊境,果然是衛麟在示威。
赤水的銀角鈴聲似乎在耳畔響起,它把平安叫醒,提醒她不要在蜜罐裡越陷越深。
該歸家了。
衛平安睡意全無,她披了件外衣,站到窗前,推開窗戶,大口呼吸。
脖子上的凸點已蔓延到了胸口處,她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心中恐懼,喘不上氣。
為什麼偏偏是沒有痛苦的崇蠱。
她顧不得考慮許多,天邊漸漸泛起鵝白,阿瞞進屋為她梳洗時,吓了一跳。
“娘娘整夜未睡?”
衛平安疲憊的扯出一抹笑。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今日最好狼煙四起,無論勝敗,她都要回赤水,親自問明白。
“皇後可醒了?”
外邊傳來熟悉的問候聲,連帶着一連串的請安聲。
王承允就這麼進來了,阿瞞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裡邊正在換衣服。
春光乍洩,膚凝雪脂,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他朝不該盯的地方盯了良久,臉色鐵青,讓裡邊的人都出去。
“陛下,衣服還未換完,怕誤了大典時辰啊。”阿瞞勸道。
王承允仍舊沒動,“朕何時帶皇後出去,何時便是大典時辰。”
“王承允,你抽什麼瘋?今日可是我的重要日子!”
衛平安不顧君王尊稱,她隻恨不能立馬将王承允打暈捆起來。
“太醫為你熬的驅蠱藥,你有幾日沒喝了?”王承允問。
衛平安一怔,下一秒,貼身的前襟就被一扯而光。
“衛平安!你真不怕這蟲子将你心肝全啃幹淨!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朕在害你?”
她第一次見王承允發火,一時間說不出話。
王承允氣的太陽穴突突跳,一揮手臂掀了滿桌珍貴瓷瓶。
價值連城的瓶瓶罐罐碎了滿地,巨響之後便是寂靜。
衛平安垂順異常,像隻耷拉着耳朵的貓。
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她還沒來得及橫沖直撞的闖出去,正一頭霧水,弄不清出口在哪。
王承允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按住怒氣,脫下黃袍給平安披上。
“說話?平時不是挺嚣張的?”
“這藥溫和,治不了我的病,最多延緩蠱蟲蔓延,效果微乎其微。”
衛平安無聲低眸,将一隻玉手搭上他流血的手腕,“蠱王是我教人養成的。此毒頑固,無藥可解,你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說到這,她自嘲的笑笑。
因果輪回,崇蠱王竟被人用到了自己身上。
而即将死于她手下的新帝,卻為幫她保命急得焦頭爛額。
王承允能感受到手腕處的小小一片溫熱,但他也清楚,衛平安的眼淚與觸碰,隻是她從自己身上交換權益的手段,她很聰明,懂得在人面前,把每一滴淚都用到極緻。
表面之下的小花招他都明了,可他沒有絲毫想要制止的心思,隻是笑,于他而言,先保住衛平安的命比較重要,其他事情,由着她幹。
他說,“封後大典就是更繁瑣隆重的大婚,在永安,這種大喜日子是要親人在場的,所以,朕把赤水王也請來了。”
衛麟也來了?
平安心下一沉,暗歎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