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當衆立誓,将來要百倍羞辱朱行景,以報當日之仇。
這一年來,她變着法兒的欺負朱行景,即便知道當年退婚之事有隐情,她也不覺得愧疚,也從未收斂。
但今夜,她卻有那麼一絲絲心疼了。
“朱行景,你怎麼了?”戚明月忍不住問。
朱行景依舊背着她站在妝台前,垂頭不語。
戚明月隻得上前,隻見他閉着眼,面色蒼白痛苦。
戚明月有點擔心:“你到底怎麼了,說話啊。”
朱行景搖頭,緩緩睜開眼:“我沒事。”
“……”戚明月覺得自己腦子好像進了漿糊。怎麼今天這麼多人怪怪的。方才齊若飛怪怪的,現在朱行景也怪怪的。
他說罷又幾步向窗後走去:“我回去了。”就在這時,窗外一陣冷風吹來,朱行景悶咳起來。
他聲音沉悶嘶啞,不像是裝病,倒像是真病了。
戚明月忍不住問:“你咳成這樣,莫不是真病了?”
朱行景搖頭,聲音沙啞:“無妨,我走了。”說罷,他跳入了夜色中,在他身後,一張雪白絲帕随風飄落,掉在地上。
等戚明月上前撿起絲帕,窗外已經沒了朱行景的身影。
戚明月正準備收起絲帕,卻發現絲帕上有一點血迹,戚明月神色一怔。她想起方才朱行景悶咳不止,又想到他身形削瘦,蓦然瞪大眼;朱行景該不是真的身體不好吧?
他該不是為了騙過衆人,不惜以身入局吧?
戚明月皺起眉頭,此刻她除了有些心疼朱行景外,更多的是擔憂:
萬一他沒掌握好分寸,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那戚家怎麼辦?
這麼多人的努力怎麼辦?
戚明月憂心忡忡。
……
翌日,天蒙蒙亮。
這日戚明月醒得早,她便去院中蹲馬步。她手臂帶傷,無法舞刀弄劍,便隻能蹲下馬步。
一旁廂房開着窗,裡面傳來清朗的讀書聲,讀的好像是詩經。戚明月蹲着聽了會兒,有些入迷。
一炷香後,戚明月起身,正巧房門推開,齊若飛從屋内走出:“将軍好早,方才沒打擾你吧?”
“沒有,有你書聲作伴,反而覺得更輕松了。”
齊若飛聞言笑了:“那就好,那以後将軍若是要練武,我便讀書作伴。”
“不用這麼麻煩,你随意就好。”
她剛說完,兩個侍女送來早飯。先前戚明月交代府中管家,齊若飛要專心讀書,與她作息不同。故而他們夫妻分房分食。
眼看侍女端來兩份早飯,齊若飛對戚明月道:“将軍,一起用飯吧?”
戚明月點頭。畢竟在外人眼裡兩人是夫妻,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用過早飯,戚明月決定去探望探望廢太子。
昨夜那條帶血的絲帕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得去提醒提醒廢太子,裝病适可而止,不要弄假成真,把自己的命搭上。
他的命,現在可不止是他一個人的了。
省園在城中一處僻靜之地。園内外有侍衛看守,戚明月下馬,說明來意:“我乃遊擊将軍戚明月,特意來探望朱庶人。”
守門的侍衛長知曉戚明月身份,他攔在戚明月身前不讓她靠近朱門,語氣卻極為恭敬:“戚将軍見諒,宋千戶有令,無他準許,任何人不得入内。”
戚明月有些意外,她倒是不知道想探望廢太子竟這麼難。看來朱行景雖然回京了,處境卻沒變好。
“小兄弟,通融通融,我和宋千戶關系好着呢。我就進去看朱庶人一眼,馬上出來。”戚明月跟侍衛求情。
那侍衛不為所動:“抱歉戚将軍,沒有宋千戶手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戚明月惱火了:“我說你這人腦瓜子怎麼那麼死呢,我就進去說幾句話,怎麼了?”
“反正不行。”侍衛巋然不動。
戚明月立即變了臉,她聲音高揚,語氣嚣張:“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信不信我馬上讓江一心革了你的職?”
那侍衛木着臉,分毫不讓。
“……”戚明月還要罵人,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戚小将軍,你就别為難人家一個小侍衛了。”
這聲音戚明月一個激靈,趕緊轉身向後望去,隻見一輛馬車停在旁邊,一人正從馬車上下來,江一心伸手去扶他。而宋河則站在一旁。他瞄了戚明月一眼,神色一言難盡。
來人正是皇上,他身穿墨色常服,裝扮得如同一名尋常百姓。
戚明月剛要行禮,卻被皇上阻止:“不必多禮了。”
戚明月一臉心虛,她垂着腦袋,唯唯諾諾道:“是。”
待皇上走近,又對那名盡忠職守的侍衛道:“放心,江大人不會革你的職。”
那侍衛雖不曉得來人是皇上,卻猜得出他位高權重,才足以讓方才還狗仗人勢的女霸王換了一副嘴臉。
侍衛立即應聲;“職責所在,不敢大意。”
“好。”
皇上又瞥了一眼戚明月:“戚小将軍,一道進來吧。”
随後,皇上擡腳往裡頭走,江一心、宋河随即跟上,戚明月便綴在後面。但皇上并未放過她:“你與朱庶人不合,怎麼會想着來探望他?”
戚明月讪讪的:”好歹相識一場,聽說他病一直沒好,我也該來看看。”
小院中,謝岑守在門外,見皇上進來連忙跪拜行禮:“參見皇上。”
“起來回話,朱庶人今日如何?可是清醒着的?”皇上問。朱行景入京當日,皇上便派了兩名太醫來診治,後太醫回話,說朱行景體内确有餘毒,且脈搏虛浮,身體虛弱,需得治療調理。
但朱庶人時瘋時醒的狀态,太醫卻沒有把握能治好,隻說是慢慢養着。
“回皇上,今早朱庶人醒來是好的,還畫了一幅畫,這會兒又睡下了。”
皇上點頭:“朕進去看看。”
謝岑推開門,皇上等人步入屋内,随即一陣藥味撲面而來,戚明月四下一看,瞧見朱行景正靜靜躺在床上。
他的烏發散在床上,一隻手搭在床沿上,膚色慘白如瓷,因為削瘦,顴骨微聳,嘴唇淺淡,看起來悲慘又凄美,這奇怪的畫面捕獲了戚明月的心神,她盯着朱行景,一時竟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