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報恩不報恩的。我幫了你,但你也幫了我,你我之間談不上誰欠誰。”
“可我心裡卻覺得自己能做的實在太少。好了。”齊若飛用白布包紮好了傷口:“天有點冷,先喝些湯吧。”
齊若飛給戚明月盛了一碗湯,因為戚明月受傷,齊若把酒收起來了,兩人便隻吃菜。
說話間,齊若飛拆開了那塊徽墨,他将墨在手裡拿着打量了好一會兒,又将它仔仔細細包好:“将軍送的墨我很喜歡,定會珍之。”
戚明月覺得齊若飛的話奇奇怪怪的:“不過是一塊墨,又不是什麼寶物,你拿着用就是了,用完了我再讓人去買。”
齊若飛笑着點頭:“好。”
用過飯,戚明月回到自己屋裡。
她一時沒睡意,便靠在床上想事情。
徽州百姓不遠千裡上京狀告順王表哥,而後在天子腳下,京都城中當街遭遇刺客。
這事着實有些駭人聽聞,必然在朝中引發軒然大波。
今日那些刺客,是順王派來殺人滅口的嗎?
……
此刻順王府内,順王正一臉怒氣,他猛地拍向桌案:“到底是誰在陷害本王?本王就是個豬腦子,也不會讓派刺客光天化日下去截殺證人!”
他的确派出刺客去截殺上京告狀的百姓。但他還沒蠢到做出這種不打自招的事情。
隻怕現在父皇已經懷疑上他了吧?
一旁的門客方先生琢磨片刻道:“王爺,這顯然是一場精心設計好的嫁禍。對方嫁禍您刺殺證人,将事情鬧大,讓你陷入其中,最終被皇上厭棄。”
被皇上厭棄?
順王瞬間如墜冰窖。他想起了廢太子,曾經的廢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恩寵加身,百官愛戴。可一旦失了聖心,轉瞬間就跌入萬劫不複之境。
他不敢想自己若是失去父皇信賴,下場會怎麼樣。
順王惶恐的同時,更是氣急攻心:“一定是老大,一定是他。太子廢了,其他弟弟還小,他一定把我當做眼中釘,恨不得除掉我!”
方先生點頭:“我與王爺想法一緻。先前王爺借着榮王刺殺廢太子一事壓了榮王一頭,榮王必然懷恨在心,于是想借着此事扳倒您。”
“本王絕不會讓他如願。”順王咬着牙,目露兇光。
方先生面色凝重:“王爺,其實蔣碩圈地的案子牽扯上您也不算大事,頂多被皇上責罰一頓。怕就怕……他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順王臉色一僵,額頭冒出冷汗:“那,那怎麼辦?原本我做那件事,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王爺要早做準備。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蔣碩閉嘴。”
順王握緊拳頭:“也隻有這樣了。”
……
亥時正十分,戚明月打了個哈欠,正要熄燈,卻聽到窗外傳來鳥嘯聲。
戚明月起身往窗外一看,便見阿輝落在了窗台上。
戚明月走過去,她剛要伸手撫上阿輝的頭,手背卻被另一隻手握住。
戚明月吓了一跳,那人立即道:“是我。”
戚明月反手狠狠掐了朱行景一把,而後瞪着他:“你又來做什麼?你不怕死我還怕死呢。”
朱行景似乎半點不疼,反而笑起來:“放心,我們都不會死。”
戚明月收回手,朱行景便順勢跳入屋内,他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瓷瓶:“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戚明月一愣,一刹間她似乎想到什麼,猛地看向朱行景,目光探究:“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朱行景不慌不忙道:“今日刺客之事傳得沸沸揚揚,我自然知道,聽說你當時正好在場,同刺客交了手。”
“我的确和刺客交手,但我隻受了點皮外傷,并未告訴任何人,你是聽誰說的?”
朱行景看着戚明月,目光溫和:“是謝岑告訴我的。他今日在書鋪前遇到了你。”
“但我并未告訴他我受傷,他也不曾發現。他若是發現我受傷了,當時就應該出言詢問,不是嗎?”
見朱行景依舊面色不變,戚明月眉心擰緊,有些惱火:“朱行景,在我面前,你也要演戲是嗎?”
朱行景歎了口氣:“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戚明月立即追問:“刺客是你派的?這是你給順王布的一個局?”
朱行景點頭:“是。”
得知真相,戚明月心中五味陳雜。她越發覺得朱行景心機深不可測。即便早就知道,朱行景已經變了,但再一次确定這一點,依舊叫她心驚。
“蔣碩圈地,應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情。順王做的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朱行景面色依舊平和,隻是目光帶了些說不清的情緒:“是。”
“可你等到今日才揭發他。”戚明月抿嘴,這一切都是朱行景的局,一場要讓順王走向絕路的局。
她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卻被朱行景拉住手臂:“以皇上的心思,在我身為太子時,不管順王犯了多大的錯,都會對他輕拿輕放。唯有此時揭發順王,皇上才會處置他。”
戚明月甩開朱行景的手:“你把他們都當做了棋子。”
朱行景自嘲一笑,他望向戚明月:“可我不也是你們戚家的棋子嗎?”
戚明月啞口無言。不錯,爹從一開始選中朱行景,便是想拼一個從龍之功,換取戚家軍權不倒。
而她的心思,甚至比爹還壞。想到這裡,戚明月心虛了,她瞄了朱行景一眼:
“好吧,烏鴉不笑豬毛黑。我的傷沒事,你走吧。”
朱行景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的左手傷處,那裡已經被包紮好。他看到包紮之處工整,便知道不是戚明月自己包的,頓時眼底一暗:“我帶來了好藥,我幫你重新包紮。”
戚明月自然不肯:“不用了,剛剛上藥包紮過的。”
“是齊公子嗎?”朱行景漫不經心問。
戚明月瞄了朱行景一眼,然後嘴角微翹:“是啊。謝岑應該跟你說了吧?若飛今日生辰,我方才和他一起用飯,他幫我包紮了傷口。”
沒錯,她就是故意将自己為齊若飛買生辰禮的事情透露給謝岑的。
有人喜歡喝醋,那她就時不時釀幾壇醋。
朱行景沒說話,他背過戚明月走了兩步,将藥瓶放在妝台上。
朱行景這個樣子很奇怪,戚明月忍不住去看他。這半年來朱行景為了裝病,整個人瘦了一圈。他此刻一身黑衣站在那裡,形銷骨立,看着有些可憐。
窗外冷風吹入,朱行景忽然低下頭,肩膀微動。
戚明月有點幸災樂禍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