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7年5月】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始終沒同傅恒講話,但馬場照去不誤,并且我讓人把傅恒弄來的馴馬暗中換了兩匹烈馬。
馬兒性子烈,不服馴教,跑起來速度就是快。我過足了瘾,但危險也随之而來,兩次墜馬沒能瞞住傅恒,他知道後狠狠訓斥了馬場的下人——我從未見過他對誰發那麼大的火!
此外,他還沒收了我的馬、禁止我再去馬場,同我大吵了一架……事後回憶起吵架的内容,着實幼稚,老夫人見狀都懶得勸。但在當時,我和傅恒誰也不肯先低下頭,于是又開始了新的冷戰。
消息不胫而走,不知怎的傳到了容音耳朵裡。那日傅恒上朝,容音下旨要我入宮,我刻意避開與傅恒同行。
到了長春宮,容音便詢問事情的前因後果,卻在聽後忍不住掩唇發笑。
“皇後娘娘,此事哪裡可笑了?分明是傅恒太霸道,他憑什麼不讓我去馬場?憑什麼收了我的馬?明明是他說買馬場是讓我去練騎術的,他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
容音語重心長:“傅恒是怕你受傷。”
我急急辯解:“可我沒有受傷呀!我學過如何安全墜馬……”
“事無絕對。”容音壓了壓笑意,說,“縱然你百般小心,可萬一呢?萬一從馬背上摔下來,傷的不還是你自己嗎?傅恒是真的擔心你。”
我還是生氣,托着下巴愁眉不展。容音見我這樣,竟笑得愈發燦爛明朗,緩緩道:“其實,本宮見你們夫妻吵吵鬧鬧,心裡十分寬慰。”
我大抵明白容音的意思,卻不知該回應她什麼話。我把手放回膝前,垂着肩,久不言聲。此時魏璎珞進殿奉茶,我瞟她一眼,旋即又将視線落回自己的腳尖。
容音似有所察,讓魏璎珞去看顧和靜公主。待其走後,容音問我:“爾晴,你與傅恒總這樣疏離,不怕有人趁虛而入嗎?”
我知她并非暗指魏璎珞,輕笑一聲,異乎堅定地回答:“不怕,我相信傅恒。”
容音有些意外,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的言外之意——傅恒心中隻有魏璎珞,旁人又哪有可乘之機?她輕擰起眉心,道:“傅恒已與你結為夫妻,便不會再有别的心思。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爾晴,你該同他好好過日子才是。”
我懶得再争辯,颔首道:“娘娘說的是。”
容音又與我說了會兒話,不外乎是些家長裡短。倒是我在馬場的事,她頗感興趣,多問了兩句,我便也多回兩句。其間,我仍忍不住小小抱怨:“傅恒選的馬确實溫馴,溫馴到它壓根兒都不跑,我坐在馬背上感覺跟騎驢沒有區别……”
随後,容音估摸着時辰遣人去養心殿請乾小四一同用膳。我雖想念宮中膳食,卻清楚自己不便再留,正要跪安,忽聽容音免了我的禮,朝着我身後說:“傅恒,快帶爾晴回家吧。”
我回身一看,傅恒居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可他何時來的?我方才并未聽到有人傳旨啊!
哎?莫非他比我還先到的長春宮?
我尚未回神,傅恒便抓起我的手往外走去。經過庭院時正巧碰上魏璎珞迎面而來,他二人輕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回府路上我不得不和傅恒坐同一輛馬車——送我來的那輛車已被下人先趕了回去,定是傅恒下的令——相顧無言。
敵不動,我不動。我打定主意不先與他說話。
傅恒看了看我,率先打破沉默:“今日皇上找我商議金川之事……”
我捂着耳朵不聽,眼睛也閉了起來,冷漠地吐出四個字:“與我無關。”
傅恒噎了一下,擡手抓住我的手腕,強迫我聽:“我說完便趕去長春宮,在屏風後聽到了你與姐姐的談話。”
“哦。”
“我沒想到你那麼喜歡騎馬,我……”傅恒頓了頓,“我命人重新修繕了馬場,将場地鋪得更平了些,你若還想去便去吧,隻是這回一定要佩戴好護具。”
他在示好?我乜斜着傅恒:“那我的馬呢?”
“你挑的馬性子确實太烈、太暴躁,莫說是你,連我也要好久才能将其馴服。”傅恒見我臉色不大好,又忙說,“我知道你嫌那些舊馬太過溫吞,便托海蘭察新換了一批,想必你會滿意。”
我叨叨着:“哼,大清的馬要都是那麼磨磨唧唧,便不會再有什麼巴圖魯,全都成了東郭先生……”
傅恒聞言莞爾,卻又瞬間裝回嚴厲的樣子說:“循序漸進,哪有像你這樣一上來便挑性子最烈的馬,不是自讨苦吃是什麼?幸虧你沒有摔傷,要真摔出個好歹來,你叫我如何向額娘交代?如何向你祖父交代?”
還不是你先惹我生氣的。我抿唇不語,臉上寫着不服不忿。
傅恒見狀,略不自在地問我:“你是不是還在跟我賭氣?”
“哦?我何敢與傅恒大人賭氣呀?”我陰陽怪氣地說。
傅恒歎了歎氣,解釋道:“我從山西給你帶回東西了,好吃的、好玩的,一樣不落。”
“哦?哪兒呢?叫鬼叼去了吧?”
“是,鬼叼了去。”傅恒面不改色地細數,“那隻鬼時常躲在屋裡小酌,所飲之酒便是産自山西的汾酒,每每喝得盡興,她還要哼唱小曲兒,自以為沒有被人發現……”
“住、住嘴!”原來我叫杜鵑偷拿的酒是傅恒從山西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