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呈笑笑：“勉強有一點，但辨别度太低，恐怕也沒什麼用。”
林叢頗為意外地一挑眉：“真有啊？少沒關系，蒼蠅也是肉嘛。”
他招呼元呈坐下。
元呈把筆記本電腦擱下，打開，屏幕上的，赫然是李匡小區的一段監控錄像，而暫停的界面上，似乎也并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林叢不解，問：“這……有什麼異常嗎？”
元呈打個響指，神情略有些驕傲地說：“其實有兩個異常，隻是做得太好，正常的篩查，根本在意不到。”
他伸出手，指着監控邊緣、一棟斜對攝像頭的居民樓的側面：“這裡有個人影，看到了嗎？”
林叢湊得近些，勉強從元呈手所指的地方分辨出一個模糊的、正在向前行走的倒影。
根本看不出任何信息，并且，也識别不出有什麼問題。
他疑惑地問：“這個人，怎麼了嗎？”
“這個人本身站在這裡，并沒有什麼問題。”元呈擡手，按下空格鍵，讓視頻繼續播放：“林隊，注意監控時間。”
監控時間短暫一卡頓，林叢跟着在心中默數：一，二，三——
時間正常。
三秒鐘。
可……無論是小區監控，還是居家監控，偶爾會出現卡頓現象，且隻有這麼幾秒，不都是很常見的嗎？
林叢剛要疑惑，然而，一個嶄新的念頭，忽然猛地湧上他心頭。
難道……
他立刻伸手，将錄像倒回幾秒鐘前。
果然！
從再早兩秒的錄像中，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這個人的行動趨勢，應當是由監控之外走進監控之内，動作放松、步伐緩慢。但，就在這三秒恢複之後，玻璃中照出的人影，卻消失無蹤。
——有人修改了監控錄像的内容！
——而且修改得如此小心、謹慎！
林叢頓時渾身冒出一陣冷汗：“所以，并不是他們行動準确、避開了監控，而是監控本身，曾遭到過修改？！”
元呈關閉視頻播放界面，點開另一個文檔。
上面記錄的，是一個個時間節點，和對各種可能性的标注：
“林隊，他做得太天衣無縫了，除了這個人影，我沒有在李匡失蹤前後48小時的監控中再找到任何相似異常，所以，恐怕現在，還無法印證這個猜想。要證明它正确，隻有找出這個人影是誰、并找出他當日确從這裡經過的證據。——哦，這個文檔裡，是我找的疑似經過修改的部分，以及如果為真，就可能隐藏了的真正路線。”
林叢大緻浏覽了一遍文檔，依舊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你告訴組員們了沒有？”
元呈點點頭，又說：“在查了，但工作量太大，光是李匡這一份，我就來來回回查了至少兩天。”
如果這就是他隐藏行蹤的方式，那麼，隻要能夠找出完整的、被修改的路段和相應時間，就不難推斷出這個兇手真正的路線。
——而一旦找出這條路線，對應着找出小區外的相應車輛，就會随之成為可能！
雖然工作量依舊很大，可至少，是個确切的方向了。
林叢點點頭，沒忍住，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随之喜笑顔開。
元呈眼看着他笑眯眯地回到桌前，一面感歎着“卧槽你小子沒想到還真是老子的福星”——終于得到誇獎，元呈大為滿足——一面拉開抽屜，小心翼翼地端上來個小小的塑料盒：“來，算是你隊長我獎勵給你的員工福利！”
濃郁的奶油香氣，連同巧克力味纏繞着蔓延開來，元呈呼吸一滞，覺得甜味幾乎直接沖進了他身體裡，順着血液，又流回心髒。
“啊，這是……給我的？”他眼睛一亮，錯愕地湊近，又嗅了嗅。
林叢翻個白眼，又找出叉子擱在元呈面前，關上抽屜：“廢話，你實習兩個月，難道是我吃蛋糕嗎？”
元呈塞了一口，幸福之餘，又瞥見桌上還有另一支叉子，不由得擡眼，認真看他：“林隊，你不吃嗎？一口都不要？——好吃的诶這個！”
林叢歪了歪頭，對這香得有點過分的小蛋糕實在提不起胃口，幹脆開玩笑，說：“你的蛋糕，幹什麼要分給我？那到時候發工資也發給我一份好了。”
元呈真的很認真地思考了兩秒，才說：“哎，那個不可以！我哥要查的。”
林叢好奇，支起耳朵，一邊遞給他紙讓他擦擦嘴邊奶油，一邊說：“你還有哥哥？——不應該啊，你這個年齡，不是應該趕上計劃生育嗎？”
元呈摸出手機，認真在相冊裡翻找起來，說：“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沒被計劃掉，可能是天選之子吧，嘿嘿——呐，這個就是。我哥比我大十多歲。”
林叢接過來，認真看了看，忽然覺得眼熟。
屏幕上的人，穿一身休閑裝，笑容中藏幾分疲憊，與元呈至少有三四分相似，隻是身量略矮些、五官略柔和些，加上并不從事他們這樣的體力勞動，膚色更白些。但除此之外——
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把手機還回去，随口問：“你哥叫什麼？”
“元蕖，荷花那個蕖。”
元呈埋頭和蛋糕幸福地作對，自然沒注意到林叢忽然錯愕了一瞬的神情。
元蕖？
真的是……他？
林叢眼前，似乎閃過許多曾經的場景。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林叢以為自己可以向前看，可以再向前走了，可命運如此不講道理，偏偏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再把一切再遙遠些的回憶，送到他的面前。
——不，不僅僅是他的回憶，還有……
還有樂樂的。
世界上最藏不住心事的人，身上怎麼會同時有這麼多人的影子？
——還每一重都如此沉重？
林叢望着眼前人這沒心沒肺、幸福美滿的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