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辦公室。
沒有敲門聲,門突然被推開——
林叢驚出一身冷汗,手一哆嗦,差點就把剛拿回來的點心摔成一地粉末,幸好眼尖手快,勉強躲過一劫。
回頭,惡狠狠看一眼罪魁禍首,不等人把門關上,張嘴就罵:“卧槽……楊羽你他媽有病吧!老子關着門,就是為了讓人敲的!”
楊羽聳聳肩,關上門,說:“喂,罵這麼髒,還這麼大聲,外邊人可都聽見了啊。”
湊上前,看他手裡那塑料的盒子,雙眼賊賊地一亮,好奇道:“這什麼?”
林叢白他一眼,盒子塞回抽屜裡:“跟你有什麼關系——喂,下班了你不回家,上我這兒來幹什麼?”
楊羽也不在意,撇了撇嘴,自己就去辦公室一角翻紙盒子:“來你這兒偷個水果,我餓死了——哎,什麼好東西,還不讓我看?”
說着,突然猛一回身,伸手,強攔住林叢的抽屜,饒有興趣地湊上來——
林叢沒防備,遭這一驚,本能地俯身下去,連身體加手一起去擋住楊羽的手——
沒擋住,已經被他握住盒子。
“哎!”他氣得大叫,側頭瞪他:“幹什麼,屬狗的啊你,一口吃的你也搶!滾,滾!”
“一口吃的,你擋什麼——等會兒,你告訴我,這什麼?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吃巧克力味兒的東西嗎,這給誰的?”
楊羽眼尖,馬上發覺款式不對,亦瞪大眼睛看他。
林叢是嗜甜沒錯,但年紀大了,喜歡的口味早就固化,連楊羽,這平日不怎麼與他親近之人,都知道他這點兒飲食癖好。
這種黏糊東西,還是巧克力的,可不是林叢平時愛吃的東西。
“你管我呢?——找着沒啊,找着了就拿着你的水果趕緊滾!”
砰!
林叢咬牙,反手掐他一把,借着他松手這一瞬,猛地發力,把抽屜關緊。
楊羽勾着背、晃晃悠悠,退開兩步,頓了兩秒,先去拿起擱在一旁、充當僞裝的那個橘子,又下三白注視他,眼神複雜。
足足幾秒後,忽然壓着嗓子,道:“林叢,你不會真把那小子……當另一個老馮了吧?”
聞言,前額某根神經忽然一跳,牽得林叢猛地一痛。
——不要,别提這個人。
他本能地蹙起眉,低聲說:“我沒有。”
楊羽頓了頓,複雜的眼神從他身上飄走,開始剝那隻橘子:“想好了再說。”
“——說什麼,啊?”林叢忽然沒緣由地煩躁起來,恨恨地看他:“楊羽,我他媽有什麼可跟你說的?為什麼要跟你說?你住海邊兒啊,管那麼寬?”
楊羽被嗆得咳了兩聲,臉皺到一起。
好酸的橘子,酸得他牙疼,差點吐出來。
他剜林叢一眼,惡狠狠、又賭氣似的把橘子咽下去,道:“不是跟我說——跟我說頂個球用,操,老子又不是你什麼人!——我是說,你,對他,對那個叫元呈的,到底是什麼想法,你自己還分得清嗎?”
林叢沉默了好幾秒。
他垂着頭,楊羽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個很聰明的新人,我想收他當徒弟,僅此而已。”
他擡起頭,目光跟着冷下來。
楊羽盯他一陣,眼神銳利又糾結。
像釘子,又像荊棘。
終于錯開目光,把手中的橘子皮狠狠丢進垃圾桶,接着,走向門口。
“希望如此。”他離開前,最後說。
砰!
楊羽摔了門,後知後覺地從前頭房間的、猛地縮回去幾個腦袋的場景中意識到,走廊上的幾個房間,全能聽到這一聲——
不由得苦笑起來。
這下好,愈發坐實了他和林叢關系不和的說法了。
——不和就不和吧。
楊羽插着兜、撮着牙花子,回味着方才這個橘子,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太過敏感,才會将一份小蛋糕都視作不祥之兆——
偶爾換換口味,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是,略一思考,又想,壞了,倘若他猜的不對,林叢又怎麼會跟他急成這樣?
——壞了,這下真壞了。
他摸摸後腦勺的發茬,暗叫不好。
拐角,好巧不巧,剛好碰見元呈。
元呈沒看出他表情陰沉,乖乖靠牆一站,垂着目光,叫了聲:“楊隊好。”
——好個錘子,你小子就是上天賜給我們滕安市刑偵隊的一道天雷。
心裡是這麼罵,楊羽想到面前人畢竟無辜,到底還是沒罵出口,隻挪開視線,從鼻腔中哼出一聲,算是對這聲問好的應答,便繼續向前走去。
但沒幾步,思緒一動,他忽然又說:“等一下。”
元呈駐足,不解地看他。
“你……”楊羽的話說了半截,不知想到什麼,又莫名刹住了車,沖他揮了揮手:“算了,沒事了,去吧。”
元呈“噢”了一聲,向前邁了兩步,又不由得回頭,看楊羽并未有再叫住他的意思,這才快步向前走去。
好奇怪——怎麼今天,所有人都這麼奇怪?
元呈搞不清楚,隻自顧自地來到林叢辦公室,敲門,開門。
林叢本來站在窗邊、撐着窗台,望夕陽出神,這陣兒聽他來了,才回身,說:“來了?——有什麼新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