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她一說,戚紅和丘玄生終于認出這人的身份。蒼秾怔忪着後退幾步,還真是衆人趕往龍自遊家前遇到的古怪犯人,幻境裡年代久遠,二十年不見早就蒼老得認不出來了。
“你們說什麼呢,什麼假藥?”窦東門一頭霧水,扯緊那人捆手的麻繩說,“她被關在牢裡太多年,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這家夥經常亂罵人的,你們别放在心上。”
“不是啊,這個人給我吃了奇怪的東西,”蒼秾生怕她把犯人帶走,急忙擋住窦東門的去路,“她在監獄裡給我和獻姐吃了假藥,害得我一看到别人就惡心想吐。”
“有這回事嗎?”窦東門想了想,問,“要不我找岑莊主的下屬給你看一看,大概是她給你吃的東西不幹淨。”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找她。”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她懶得追究,蒼秾沒好氣地問,“銀翹在哪裡?”
窦東門擡起抓着麻繩的手指了個方向,清晰地答道:“檔案室。龍隊長、苗三髒、岑莊主都在那裡。”
“走吧,得趕緊讓銀翹給我看看。”蒼秾回頭看一眼丘玄生,捂着胸口說,“那種感覺又來了,很惡心的感覺。”
丘玄生瞪大眼睛,蒼秾慌忙解釋道:“我不是覺得你惡心,都是那個人給我吃了假藥,我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
“沒關系,我知道的。”好在丘玄生沒有追究,她在背後推着蒼秾往前,說,“快走吧,我們好久沒見銀翹了。”
還好丘玄生不是抓着一件事不放的人,蒼秾猶如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隻是那種難以言喻的感受還持續着,讓她覺得無所适從。蒼秾攥緊拳頭往前,衆人正準備往檔案室走,卻聽見窦東門在身後喊了一聲丘玄生的名字。
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将綢布包好的竹簡遞給丘玄生:“玄生姑娘,你的竹簡我叫龍隊長幫你修好了。苗三髒把你的竹簡系繩弄壞了,龍隊長幫你上了條新的。”
丘玄生驚喜地接過來看了看,隻見竹簡上挂着一條顔色近乎透明的系繩,繩子上還有幾點像是沒弄幹淨的紅褐色液體,丘玄生努力辨認,問:“這是哪來的繩子?”
窦東門隻是笑,沒有回答。那繩子滑膩膩的,隐隐有一股腥味,丘玄生捧着竹簡端詳半天,還是把繩子扯下來了。
她一路上都在擺弄竹簡,戚紅和岑既白就珍蕊的事說個不停。蒼秾腦子裡也亂七八糟,苗三髒的話在她耳邊仿佛重播無數次,蒼秾迫切地想知道她話中真假,一刻都等不得。
衆人停在檔案室門前,推開虛掩着的房門便能看見腦袋被壓在水盆裡的苗三髒,按着苗三髒腦袋的龍自遊,還有坐在書櫃邊翻看案卷的岑烏菱和站在她身後的銀翹。
看到岑烏菱的瞬間戚紅和岑既白就自動閉嘴了,蒼秾頂着壓力敲敲門,問:“龍隊長,我們能不能進來?”
“進來吧,正好我有事跟你們說。”龍自遊松開苗三髒的腦袋,苗三髒嘩啦一聲從水盆裡擡起臉來,臉上的水珠像下雨似的往下滴,她說,“拿到戚家案件的卷宗了嗎?”
“拿到了。”戚紅從袖子裡摸出那筒将大家害苦了的卷軸,問,“龍隊長,你也知道卷宗的事?”
“看到萬寶珠的時候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龍自遊很是淡定,轉而對遠處的岑烏菱抱以笑意,“不過多虧二把手牽線,否則也找不到岑莊主這樣厲害的外援。”
被她提到的岑烏菱說:“我是為了姑母的事來的。”
“我知道。這件事與蒼秾小莊主也有關,我正想讓銀翹去找你們,誰知你們這麼巧就來了。”龍自遊接過戚紅手裡的卷軸,問,“這卷軸裡的東西你們看了嗎?”
“還沒有,”蒼秾誠實地說,“二把手在上面做了點手腳,我們一碰到這個卷軸就掉到幻境裡了。”
若說衆人記憶裡穩重和藹的蒼姁和幻境裡的中二病她跟搭不上邊,眼前這個甲鲸城衙門的龍隊長和那個開冰室的龍自遊也完全不一樣。龍自遊平靜地說:“我就是在說幻境的事,你們看過了就好。岑莊主應該不必再看一遍了吧?”
坐在書櫃旁的岑烏菱站起身來,沒有選擇接龍自遊的話,而是遞出一份案卷:“我找到了有關姑母的卷宗。十三年前姑母來過甲鲸城,因為與人鬥毆影響嚴重被記了檔。”
在家裡多次放狠話要打死岑烏菱的岑既白根本不敢吱聲,蒼秾不得不站出來撐門面,她仔細回憶起十三年前的往事,說:“那段時間她确實不在家,原來是來了甲鲸城?”
“是的,戚獻在世時我與蒼姁見過幾面,案發時是我主動攬下了這樁案子。那時我就準備好了如何迎接你們,”龍自遊從岑烏菱手上接過卷宗,“城主說不能公布案件内情,但我不忍心想看到受害者家屬帶着迷茫離開人世。”
戚紅強顔歡笑,随口敷衍道:“離開人世什麼的對我來說太早了,算命的說我可以活到一百歲呢。”
“能再次看到你我也很高興,戚紅小姐。”龍自遊對她粲然一笑,低頭将兩份卷宗拼在一起,“最初我對瑕軒原發生的一切所知甚少,若是當年沒有經手這個案子……”
她稍作停頓,擡頭看向岑烏菱:“岑莊主是十三年前案件發生時的見證人,就請您來為我們解說吧。”
這人竟然敢使喚岑烏菱,簡直是不要命了。岑既白唯恐血濺到自己身上,躲到蒼秾背後,問:“讓她講?”
岑烏菱無視她的一驚一乍,望着那份卷宗認真地說:“那年姑母得到隐士韋濟佳返鄉的消息,帶我前往韋濟佳所在的平波縣。想到平波縣,甲鲸城是必經之路。”
她的目光從卷宗上移開,轉向窗外還未拂曉的天色,岑烏菱出神道:“我記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