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蒼姁,總會想到年幼時看着她在庭院裡調弄筆墨的場景。有時候是畫傘面,有時候是研究機關圖紙,她從不跟蒼秾說起岑星詠或是戚彥,就好像她從來都是孤身一人。
不過從前她自稱真夜之魔女,這樣的黑曆史的确不适合當做故事講給大家聽。她沒有經天緯地的才幹,鮮少有人傳頌她的美德,于是蒼秾對她年輕時的經曆幾乎一無所知。
那些在幻境裡看到的過去碎片究竟是不是真的,殷南鹄究竟是敵是友……坐在牆角的蒼秾歎了好大一口氣,結束深思時睜開眼才發現丘玄生站在對面,俯身湊近打量着自己。
蒼秾吓個半死,怪叫着往後縮了縮。丘玄生不明所以地直起身來,問:“蒼秾小姐,你是不是累了?”
“我沒有,”估計是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行為很反常,蒼秾趕忙換上笑容,找個借口說,“在幻境裡我跟獻姐就是被關在這裡,不知不覺就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是啊,獻姐和仇幫主她們……”丘玄生欲言又止,擡手摸了摸蒼秾的腦袋,“沒關系,經曆了幻境裡的事件後走不出來是正常的,這在學術界被稱為五十綜合症。”
這樣有點像丁汀源對待樂始,蒼秾瞪大眼睛,那種吃了假藥之後的惡心感覺又湧上來,蒼秾趕忙彎腰躲開她的手,往後挪了幾步問:“真的嗎?什麼綜合症?”
“五十綜合症。岑莊主在《幻境探謎錄》裡第一次提出了這個觀點,一經提出就在學術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丘玄生舉起銀翹送來解悶的書,翻着頁指給蒼秾看,“有這種症狀的不止蒼秾小姐你一個,所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不止我一個?”蒼秾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捂着胸口躲遠些半信半疑地問,“還有誰得了那什麼岑烏菱專業病?”
合上書本的丘玄生擡手指着屋外,蒼秾跑到門邊一看,戚紅趴在岑既白背上哭得像出席親娘葬禮似的,蒼秾大為不解,扭頭看向丘玄生:“她這又是哪出?想她娘了?”
丘玄生露出惋惜的表情,戚紅抓着岑既白的肩膀痛哭道:“怎麼會,怎麼會啊!那個珍蕊居然是萬小姐的姐姐……為什麼我逃到哪裡都擺脫不了她們的陰影?”
“大新聞大新聞,蒼秾你還不知道。”幸災樂禍的岑既白當即站起來,像說八卦似的揪起戚紅說,“這個人在青州交的朋友珍蕊,其實是那個器官掠奪者的姐姐。”
“怎麼可能,”聽了苗三髒的話,蒼秾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既然是萬小姐的姐姐,在幻境裡怎麼沒認出來?”
“我不知道,現實裡的萬寶饴和幻境裡的不一樣,”戚紅抓起岑既白的衣服抹眼淚,“早知道就不去青州了,她心裡不知道怎麼笑我,笑我被她們兩姐妹玩弄于股掌之間。”
“都跟你說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像你這樣腦容量不夠的人很容易被騙的。”岑既白拍拍她,說,“說不定她們就是愛你孤腎走暗巷,愛你不貴的模樣,你多擔待一點啊。”
“嗚嗚嗚,我再也不亂交朋友了,”戚紅一把摟住岑既白,靠在她的肩膀上大聲哭嚎道,“還是小莊主你最好,外面的壞女人都會騙我,隻有小莊主你會被我騙。”
岑既白和蒼秾異口同聲:“你說什麼?”
戚紅吸吸鼻子,蒼秾搶話道:“珍蕊也是萬小姐?”
“是啊,我剛剛才知道。”戚紅扯過岑既白的袖子擦眼淚,說,“看到姐姐大人要對萬寶珠動手,她馬上就竄出去了,我跟她在青州放過幾天的羊,對她印象很深。”
“我看你跟她不止是放過幾天的羊吧?”岑既白按住戚紅的肩膀,卯足力氣把她的臉當娃娃擰,“殷大娘來的信裡都說了,她是你在青州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就是殷大娘把她介紹給我的,”戚紅捂着被揪紅的半邊臉,小聲說,“不光是珍蕊,我在青州遇到的人無一例外都跟殷大娘有交情,就是受不了這個我才偷偷跑出來的。”
丘玄生像是不敢相信:“殷大娘認識珍蕊?”
想起苗三髒的話,蒼秾不禁打了個寒戰。趁戚紅沒再說出更多,蒼秾拉住丘玄生往外走:“走吧,龍隊長她們肯定還問出了更多情報,去問龍隊長就什麼都明白了。”
丘玄生跟着她走,經過樓梯時小聲說:“蒼秾小姐,岑莊主和龍隊長她們在一起,我怕你不想見她。”
“事到如今不見也得見了,”蒼秾心情沉重,煩躁地說,“二把手怎麼叫了這種人來幫忙,真是搞不懂。”
窦東門從拐角轉出來:“搞不懂什麼?”
背後說人壞話轉眼就被聽見,蒼秾吓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恨不得跳起來給她一腳:“你什麼時候來的!”
“拷問之類的我不擅長,就被叫來打雜了。”窦東門扯了扯手裡的繩子,“之前萬寶财的手下跑來監獄裡抓人,岑莊主把犯人都綁去了後堂,現在我在執行犯人回家計劃。”
在她身後跟着一長串捆着手腳并列站着的的犯人,看那捆綁的方式就知道是誰幹的。蒼秾怕耽誤她的正事,給她讓出路來:“你趕快解決吧,待會兒我還有事要問你。”
窦東門嗯一聲,哼着歌拉着十幾個犯人往裡走。一個有幾分熟悉的人擦肩而過,蒼秾當即喝道:“等一下!”
窦東門停下腳步,轉頭看她:“還有事嗎?”
“是你?”蒼秾帶着驚詫的表情快步走到其中一個犯人身邊,看清了那人的臉更加肯定道,“你是賣假藥的?”
丘玄生好奇道:“什麼假藥?”
仿佛是不想引人注目,那人慌慌張張地往犯人堆裡藏,蒼秾扯着那人不放手,岑既白一眼認出這人是誰,劈手把她從人堆裡扯出來:“原來是你?”她把這人亂蓬蓬遮住臉龐的頭發拂開,“是那個罵我們的瘋子,蒼秾你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