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聿柏注意到了他的驚慌失措，沉默片刻正要走近，卻看到鐘斐聲轉身跑了。

向聿柏：“……”

他一時不能确定，鐘斐聲是在怕林竟明，還是在怕他。

他轉回身把林竟明交給保镖處理，交待保镖去和他的生活助理以及律師聯系。意圖綁架是假，以前的家暴總是真的。

他打算去找找鐘斐聲，在走進老宅前，他看到鐘斐聲又跑了回來，手上撐着一把傘。

鐘斐聲沒有下雪打傘的習慣，他知道向聿柏也沒有。他隻是想讓自己剛才的逃跑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在找借口。

他沒害怕向聿柏，不想讓向聿柏誤會。但他不能說出逃跑的真正理由，不能說因為喜歡向聿柏覺得沒辦法面對才下意識逃避。

現在站在向聿柏面前，他還是想要落荒而逃。他強撐着才讓自己表現得和往常無異，擡手把傘撐在向聿柏頭頂。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還沒有措好辭，就聽到向聿柏問他：“怕我嗎？”

向聿柏聲音很輕，又緩，恢複了在他面前時的溫和縱容。

鐘斐聲下意識回應：“沒有，不怕你。”

向聿柏看出他拿傘是為了當做借口，沒有拆穿，也沒在這上面多聊，轉移話題道：“回去吧，外面冷，晚上有事可以随時來找我。”

他有點擔心鐘斐聲晚上又會做噩夢。看到鐘斐聲點頭答應，他順手從鐘斐聲那裡接過傘給兩人撐着。

–

向聿柏當晚沒見到鐘斐聲，第二天聽鐘斐聲說昨晚沒有做噩夢，沒有懷疑什麼。

但他幾天後還是發現了鐘斐聲的變化。鐘斐聲表面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卻暴露了不少細節。

幾乎每次開口都要多加一句稱呼，他兩三天聽到的“小叔叔”，比之前一個星期都要多。好像在躲他，他偶爾會找不到人。兩間卧室之間隔斷的那扇門之前夜裡也敞開着，這幾天鐘斐聲會大半夜偷偷關上，又在早上重新打開……

看起來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大概很困擾，但鐘斐聲很明顯不想向他求助，甚至在瞞着他。

作為監護人，他尊重小朋友的想法。但鐘斐聲的情況又過了幾天也并沒有緩解，反倒像是愈演愈烈。

晚上在卧室裡的小書房輔導功課時，他坐在書桌旁，低眼看着埋頭解題的鐘斐聲。片刻後他用輕緩的語氣試探：“聲聲，你沒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

鐘斐聲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的筆，因向聿柏一句話心慌意亂。他怕向聿柏猜出了什麼，不敢擡頭去看向聿柏的臉，怕看到這人對他的厭煩。

他一瞬間緊繃的身體被注意到，向聿柏停頓了幾秒，才繼續問：“快要期末了，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嗎？”

學校裡已經沒有人再敢欺負鐘斐聲，他和校長聯系頻繁，确定鐘斐聲沒遇到什麼問題。

高中生會困擾的事情不多，他不認為鐘斐聲有早戀的傾向，隻能想到臨近期末考試，或許是學習上的壓力。

鐘斐聲怔了怔，意識到向聿柏沒有猜到什麼，心裡松了口氣。

他抓着筆的手攥緊又松開，在向聿柏的注視下，輕輕點頭承認：“嗯，是學習壓力。”

第一次對向聿柏說謊，輕松了一瞬的心又重新繃緊了弦，他隐隐有點慌亂，垂着頭不敢去看向聿柏。

從他的反應裡，向聿柏看出自己猜錯了，隻是鐘斐聲顯而易見的不想告訴他。

向聿柏搭在書桌上的手指輕敲，在心裡權衡。

鐘斐聲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那響聲聽起來像是在他心上輕扣，他用餘光偷偷描摹向聿柏輕扣桌面的手。

那是成熟男性的手，手掌寬大，修長有力，骨節堅硬分明，有凸顯得恰到好處的青筋，一直延伸向手腕。指甲修剪得平整幹淨，能看到上面白色的小月牙。

是很好看的手，鐘斐聲牽過不止一次。他從前隻是客觀地覺得好看，想牽手試試，大概隻是好奇，沒有别的想法。

現在卻莫名的，感覺到向聿柏的手有一種，性/吸引力。他不敢相信自己會産生這樣荒唐的念頭，整個人頓時如坐針氈。

向聿柏垂眸看他，敲在桌上的手指停住。和鐘斐聲相處時間久了，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鐘斐聲在他面前緊張局促的樣子了。

鐘斐聲現在看起來，甚至比和他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坐立難安。

氣氛靜谧，鐘斐聲感覺到向聿柏的存在感。向聿柏就在他身側，觸手可及的地方，在持續蔓延的安靜氛圍裡，鐘斐聲愈發緊張。

他聽到向聿柏很輕地歎了口氣，随後将手遞到他面前。他怔怔地擡眼去看向聿柏，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直在看向聿柏的手，被向聿柏發現了。

向聿柏一直對他很好，現在也是，像照顧小朋友，态度溫和又縱容。但他去看向聿柏時，卻從來看不到别的情感。

當然不會有别的情感，向聿柏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隻有他，會産生這種不該有的念頭。

“聲聲。”

鐘斐聲聽到向聿柏用溫和低緩的語氣喚他，向聿柏的聲音很好聽，低沉磁性，像細沙磨過耳朵，有點酥麻。天然帶了冷感，對别人說話時冷得好像沒有感情，對他說話時卻總是溫柔緩和的。

他在向聿柏這裡，從來都是不一樣的。是任誰都能夠輕易看出來的不一樣。他已經有了愛他的家人，他不缺少關愛。

可唯獨向聿柏給他的，是獨一無二的偏愛。偏愛總是更讓人動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