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斐聲怔了怔,慢慢搖頭,又有點不确定地小聲問:“你真的可以,做我的監護人嗎?”
向聿柏嗓音低緩:“嗯,隻要你想。”
鐘斐聲悄悄松了口氣,又擡眼看了看向聿柏。想起向聿柏的傷,他猶豫着揪了身旁的毯子,試探着往向聿柏身上蓋。
他用關切的聲音:“小叔叔,你要睡一會兒嗎?”
向聿柏沒拒絕。
他隻是想到自己如果睡着,或許鐘斐聲就不會這麼緊張。
–
暴風雪散去。
車子平穩駛進老宅,停在院子裡。
鐘斐聲見司機下了車,轉頭想要叫醒向聿柏,就見向聿柏睜開了眼。
向聿柏掀開身上的毯子,坐正看向鐘斐聲,低沉磁性的嗓音放緩,是商量的語氣:“我還要去醫院住幾天,我平時住的房子裡沒人,你一個人過去住我不放心,這幾天先住在老宅可以嗎?”
鐘斐聲并不想給他添麻煩,點了點頭,乖巧回道:“可以。”
向聿柏輕“嗯”了聲,擡手推開車門下了車。老管家恰好在這時走近,看見向聿柏回來吓了一跳。
“聿柏?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回來了?”
老管家滿臉擔憂:“你這傷都沒好怎麼到處亂跑呢,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外面冷,先進去吧,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業叔,我就不進去了,我身體沒什麼事,不用擔心。我是瞞着老爺子從醫院偷跑出來的,得盡快回去。”
趙康業:“你這……”
他有些語塞,難以想象這是向聿柏會幹出來的事。向聿柏自小性子沉穩,難得有這麼跳脫的時候。
“那你這大晚上回來這一趟是幹什麼的?”
向聿柏正要說話,餘光注意到鐘斐聲撐着車門下車,伸手扶了一把。
鐘斐聲不想讓他幫忙,怕加重他的傷勢,卻沒能躲開。
“小叔叔。”
“沒事,我被碰一下不會散架。”
向聿柏從車裡拿出毯子,一邊裹到鐘斐聲身上,一邊轉頭回應老管家:“我把這孩子送過來,讓他在老宅住一段時間。”
鐘斐聲揪着身上留有餘溫的毯子,跟着看向趙康業:“趙爺爺。”
趙康業笑得和藹,他應了一聲,摸了摸鐘斐聲的頭,視線放在向聿柏身上。
今天向聿柏突然出了那場意外,老宅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所以鐘立恒開車過來,說要把鐘斐聲接回去住兩天的時候,他沒有察覺到有問題。
盡管鐘立恒看起來對鐘斐聲态度不太好,但他想着到底是親生兒子,鐘立恒應當不會對孩子做什麼。
加上他忙起來,對鐘斐聲确實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就讓鐘立恒把人接走了。
但向聿柏這時候過來,肯定是鐘立恒那裡出問題了。
隻是當着孩子的面,他不好多問。
向聿柏也沒有直說:“業叔,我有些事可能需要您幫忙,有些麻煩,之後我再給您打電話吧。”
趙康業心領神會:“好,那我等你電話。”
見向聿柏目光放到鐘斐聲身上,他又說道:“放心,我會照顧好這孩子的,不會再讓誰把他接走了。”
向聿柏颔首:“那就交給您了,我先回醫院。”
–
回醫院的路上,向聿柏收到朋友發來的消息。
【不是你說兩個小時就回來嗎?現在就快兩個小時了,你人呢?】
【說話啊,還活着嗎?】
【我可是賭上我的職業生涯幫你偷跑出去的,我的職業生涯斷送在你這兒就算了,你人别斷送在我這兒啊哥。】
向聿柏發了條語音過去。
【放心,我死不了,你的職業生涯也一樣,我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幾分鐘後,向聿柏走進醫院,看到朋友等在大廳拐角處。就像許多霸總都會有一個投身醫學事業的朋友,原主也沒能例外。
“怎麼樣?你人沒事兒吧?”秦重陽也看到了向聿柏,他快步走近,上下打量向聿柏。
“沒事,你的職業生涯呢?”
“也沒事兒,我剛才開玩笑的,這醫院整個都是我家的,我能出什麼事。”
“老爺子醒了嗎?”向聿柏一邊往病房走,一邊側頭問道。
秦重陽走在他身側:“放心,老爺子還睡着呢,沒發現你偷跑的事兒。你沒别的急事要辦了吧,趕緊回去歇着吧。”
向聿柏沒應,又問:“肇事司機那邊呢?有家屬的消息嗎?”
“也沒有,有消息了我一定先通知你。”秦重陽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這場車禍隻是個意外,是吧?”
向聿柏沉吟片刻:“說不準。”
–
冬日的天亮得晚,早上六點天還暗着。
鐘斐聲扶着欄杆從二樓下去,客廳裡亮着燈,他看到剛才叫他起床的老管家,現在站在沙發旁,不知道在和誰通電話。
走過趙康業身旁時,他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聿柏。”
他腳步慢下來,又停住。
趙康業看了看他,隻是身邊有人停留時習慣性去看一眼的舉動,落在鐘斐聲眼裡,卻好像是詢問的眼神。
鐘斐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停下,他欲蓋彌彰地擡腳想要離開,一直在通電話的趙康業卻叫住他。
“聲聲,來,聿柏他想讓你聽電話。”
鐘斐聲怔了怔,他輕“嗯”了聲,接過了趙康業遞來的手機。
“小叔叔,早安。你找我嗎?”
“聲聲,早。”向聿柏嗓音平穩,“沒什麼事,隻是問問你住在老宅習不習慣,有沒有想要的東西,讓業叔幫你添上。”
“習慣的,也沒有想要的。”他的卧室是布置好的,沒缺少什麼東西。
向聿柏輕“嗯”了聲,卻沒信他,幾秒後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沒有手機?”
鐘斐聲确實沒有,但他不覺得自己需要這個。
“我才上高中,用不上手機。”
“怎麼會用不上,就算用不上,别人有的,你怎麼能沒有。”
比起鐘立恒,向聿柏好像才是那個終于把孩子找回身邊,恨不得把一腔父愛都傾注在鐘斐聲身上的老父親。
鐘斐聲沒能拒絕得了,隻能應下。
向聿柏繼續問他:“想要什麼樣子的?”
鐘斐聲不想給向聿柏添麻煩:“都可以。”
“那有沒有喜歡的顔色?”
“沒有。”
“随我安排?”
“嗯。”
向聿柏沉吟片刻,沒再問:“那好,把電話給業叔,我和他說一下。”
鐘斐聲下意識把手機還給趙康業。趙康業聽到向聿柏的話,點開了手機免提。
向聿柏沒有把這個難題直接抛給老管家,而是在思考後給出了十分具體的要求。鐘斐聲聽他們簡短聊了幾句,聽到向聿柏有挂電話的意思,他出聲叫了一下向聿柏。
“怎麼了?”向聿柏耐心詢問。
“小叔叔,”鐘斐聲握着重新回到他手裡的手機,語氣小心翼翼的,“我今天能去醫院看你嗎?”
“今天是周五,不用去上課嗎?”
向聿柏聲音低沉,天然帶着冷意。并不嚴厲,卻讓人不敢說出反駁的話。
見向聿柏好像在隐晦地拒絕,鐘斐聲猶豫着,不敢再問。
向聿柏想到鐘斐聲遭受過校園暴力,雖然劇情裡隻是一筆帶過。
他語氣緩和了不少:“不想去就不去了,我等會兒給你老師打電話,幫你請一段時間的假。”
他的話聽起來就像個過于溺愛孩子的家長,被趙康業投以詫異的目光。
鐘斐聲因為向聿柏溫和縱容的态度而感到疑惑,他不明白向聿柏為什麼對他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