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很不對勁。嚴緻沅停下了腳步。
向來手環預警生命體的信息,都是和異能者編号綁定的,怎麼會報姓名。而且那條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的預警又是怎麼回事。
呼呼的風聲灌入耳中,像是某種野獸的嚎叫。
嚴緻沅打開手環屏幕查看信息,又快速試了下其他功能,明明都正常...
他猛地擡頭看向了天上,看向月亮高懸之處。“都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山林深處,霧瘴之内,為何能這麼流暢地使用依托現世投射能量打造的“科技物品”。
而原本懸于西南天際的太陽,又是何時,成了一彎殘月的。
意識到這些的嚴緻沅突覺口袋中一陣灼熱,他伸手取出那幾枚長針。長針通體驟然發出一團光芒,閃得嚴緻沅本能地偏過頭閉上眼。
當他再次睜眼時,眼前卻是一片血腥景象。
周圍依舊是濃重迷霧,根本看不清十步以外的東西。而天上挂着的也不是殘月,是一顆血紅烈日。
“不...不是...”嚴緻沅聽到唯一一個還站着的隊友虛弱缥缈的聲音說,“你...不是...”,然後舉起手中的東西刺向了自己的眉心。
“咚”最後一個隊友,擁有再生能力的海莉倒下後,嚴緻沅才看清——血紅的不是太陽本身,而是四周成片的霧。
或者說,是瘴氣。
氣體像有生命一般貪婪地吸食着地上零碎肢體中湧出來的血液,把自己變得像一匹赤色綢緞,在空中搖曳身形。“嘔”嚴緻沅被濃郁的血腥味刺激得惡心嘔吐,卻隻吐出了些黃水。
他身邊幾步的可見範圍裡,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具“屍體”。黑埃羅、奧捷斯、阿柏拉、索尼多、海莉...嚴緻沅忍着強烈的不适,一顆顆辨認,最終确定自己的全部隊友都在這裡。
他隻能靠一顆顆腦袋去辨認,因為他們的身體幾乎等于不存在了。
破爛的、窟窿、肉泥、爛布條一般挂在白骨上。地上散落着一灘灘糊狀物,偶爾有些中間摻雜着白的黃的東西,發着沖天的刺鼻氣味。
嚴緻沅吐了兩回後,用手掌覆着一團清水蓋在自己口鼻前,試圖沖淡一些血腥味。他撿起血肉團上插着的東西——
剛才海莉刺向自己的東西,是一柄中空的螺旋狀的挖刀。刀身内壁還挂着黏膩的猩紅,看來這就是讓他們幾個變成這樣的直接兇器了。
刀柄通紅,摸上去像是鐵制的。嚴緻沅意識到什麼,在周圍尋找起來。
“沒有...沒有...”他轉了好幾圈,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阿柏拉的藤條,還有那扇紅色的鐵門。
“原來是這樣...”他緊攥着帶有隊友血肉的挖刀,聲音有些悲戚,“從一開始,就是真實的。”
鐵門外是真實的,門内才是對手靜心編織的幻象。那道鐵門則是真正的“夢魇”發動的鑰匙,在他用水化作冰“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所有人就停在了原地,陷入了各自的夢魇當中。而之後的什麼兩兩分組,什麼隊友反目,都隻是他夢魇中的臆想罷了。
“造夢。”嚴緻沅聽說過這個極其罕見的異能,因其比一般的精神系異能殺傷性強得多,他還同林周擇讨論過。“發動需要定下一個‘核心契約’,且發動時範圍内必須有足夠的能量和能力者在場。”
進入夢中的人一旦在意識上違反或背叛了“核心契約”,就會受到反噬。輕則缺胳膊斷腿,那都好說,重則當場命喪黃泉。
但其實脫離夢魇的方式并不難,隻要意識到虛假的存在,再找到和發動媒介有關的道具就可以順利脫出。嚴緻沅正是如此成功醒來的。
但是看樣子,他的五名隊友,都沒能成功逃出。并且還都徹底地違反了“核心契約”,才落到了這樣支離破碎的結局。夢魇會放大人心中的負面情緒,驚、懼、悲、哀、怒、憂,這些負面情緒一旦被刻意放大了,就極易吞噬本心,讓人做出非常的舉動。
這就是造夢殺傷性強的根本原因。
嚴緻沅知道任務是無法進行下去了,好在他發現異能手環是正常的,幾人的死亡信息也已經傳給了協會,想必不多時支援就能到。
所以他捂緊了口鼻,蹲下身,想給隊友們收屍。
“呵呵。”突然他耳邊掠過一聲輕笑,嚴緻沅猛然怔住,不敢置信地回頭。
身後黑埃羅的腦袋“骨碌碌”地轉了半圈,朝向了嚴緻沅。
“黑埃羅”的眼皮上黏着腦漿般的紅黃白液體,随着眼睛睜開,上面黏着的東西掉落了一些,露出了裡頭灰蒙蒙的眼球。
“緻沅,好久不見。”那顆頭發出聲音。
嚴緻沅的牙關開始顫抖。“緻沅,怎麼不說話?不認識我了嗎?”
“不認識隊長了嗎?”
“不認識隊長了嗎?”
“不認識隊長了嗎?”
“啊——”山林中回響起嚴緻沅凄厲的哀嚎。
“黑埃羅”又轉了一圈,滾到了嚴緻沅的腳邊。“怎麼可以忘了我呢?是你親手殺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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