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感到這裡就結束了。”林周擇的額頭已經挂滿了汗珠，是痛的，“後面的部分已經是當事人的幻覺了，那片瘴氣本身就有極強的緻幻性。”

監管者記錄着說：“當然，鐵門就已經是幻覺産生的效果了。那個叫海莉的，能撐到嚴緻沅從夢魇中醒來，也是因為她的再生能力。”可惜了，如果再多撐一會兒，說不定就能借助外力脫離夢魇。

“這樣說來，嚴緻沅确實不是五名異能者慘死的兇手。”

“确實如此，所以他的審訊...”林周擇虛汗直冒，其實他在到嚴緻沅脫離夢魇的時候就中斷共感也不是不行，畢竟異能相關的理論知識淵博如他，想要推斷出這次造夢的全貌并不是難事。

但是為了弄清嚴緻沅為什麼精神崩潰至此，他還是硬撐着繼續共感到嚴緻沅失去意識為止。好在他極其幸運，并沒有觸發共感中的最大危險，隻是軀體能量過載導緻昏迷數日。

“還不能完全取消。”監管者卻說，“他還是要進‘健康咨詢處’，這也是為了他身為異能者的将來考慮。”

林周擇輕歎了口氣：“是，我會說服他的。”

監管者上次是跟着弗洛維奇一起來了8區的，他一開始并不太看好林周擇，覺得他再如何也不過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真要去共感估計是非死即殘。

但林周擇不僅完成了共感活着出來了，而且還條理清晰地以一人視角還原了整體視角，甚至連夢魇之牙及其核心契約都推測了出來。而這些本來是應向則那邊要做的事。

因此他對林周擇有了極大的改觀。“你對異能理論的理解和活用很令我佩服，有沒有考慮過去本部效力？”

林周擇面色慘白，虛弱地笑笑：“謝謝你的認同，如果将來有機會的話...我很樂意為本部效勞，但至少現在還不行，我還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去做。”

監管者整理完後把記錄分别傳給了本部信息分析處、決策團以及弗洛維奇，然後有些遺憾地說：“真可惜，如果能和你共事，想必我能見識到更多。”他起身，“那麼就祝你任務順利且成功，想做的事也盡如你的心意。”

“再見。”

監管者的離開也意味着林周擇的任務完成了最困難的一個階段，接下去他的目标就是——說服嚴緻沅主動進入“健康咨詢處”。

“造夢”的逃亡者被弗洛維奇親自抓捕回了協會，任務山林中發生的慘事也有了可考的依據，嚴緻沅身上的枷鎖一下子少了兩道，但他本人依舊沒什麼反應。

林周擇沒有在治療室久留，在審訊部完成共感記錄的當天，他就回到了3棟14樓。

昏迷數日，林周擇本以為家裡會亂七八糟的，畢竟嚴緻沅目前的精神狀态堪憂。但他開門後竟發現裡頭幹淨的很，甚至比他離開前更整潔。

林周擇渾身的骨頭和血肉仍舊刺痛，他一手撐着牆，勉強讓自己不腿軟倒地。嚴緻沅就在這時從廚房走了出來，苦橙味裹住了林周擇，在朦胧之中，他被打橫抱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别走。”林周擇指尖微顫着，抓住了就要轉身離去的嚴緻沅的衣角。

“你能聽懂的，對吧。”他連呼吸都帶着顫音，視野中模模糊糊的人影轉過身來，低頭安靜地看着他。

林周擇：“我知道...你已經恢複意識了。”否則熟悉的苦橙香何以再次出現，屋内又怎會整潔如新。“你應該也都知道了。”

“...”嚴緻沅終于啟唇，“何必為我，做到這地步。”

何必為我以性命冒險，何必用一腔真誠回應我長久以來的利用。

何必讓我事到如今，才心懷愧疚。

林周擇閉上眼，一動不動地陷在沙發裡，似乎這樣疼痛就能減輕許多。“你是我的領路人啊。”

“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失去了來這裡的本心。”

“我一直沒好好對你說過吧。”

“謝謝你，嚴緻沅。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林周擇痛得暈了過去。

嚴緻沅在他身邊蹲下，把手心蓋在他的心髒處。如果血液流動地慢一些，是不是就不會覺得那麼疼了。

五天後，林周擇軟磨硬泡拉着嚴緻沅到了協會陵園的偏僻一角。這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在信息部露面，但林周擇也神秘地消失了好久，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怎麼了。”嚴緻沅自從恢複意識起，不論是表情還是講話語氣都淡淡的，就像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沒見他笑過，也沒聽他透露過什麼情緒。

林周擇拉着他到了一座墓碑前。

這座碑面看上去很亮，像是新立的，但是上面并沒有刻字。“先說好，聽完我的話才能走。”林周擇似乎有些緊張，他看着嚴緻沅的眼神有種異常的熾熱和堅決。

嚴緻沅雖不解，卻也微微點頭，然後就聽到。

“我背了五年的積分貸，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買下了這塊地，用來埋葬你的不安。”

“按照規定，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不過你肯定知道的。”林周擇伸手撓了撓鼻尖，“我去了他的老家，從村民那裡拿到了一些他的舊物。”

“這是他的衣冠冢。”

“嚴緻沅，去健康咨詢處吧。”他側過身，晚秋的涼風把落葉吹到了他的肩頭，像有什麼停駐留戀，“如果你失敗了，我會再背十年...不，為協會打工一輩子，給你選一個風水最好的位置。如果你成功了，就答應我，忘掉夢魇裡的那些事和他，好好當你的嚴部長，我給你打一輩子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