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爛人目,月下人亦是。
應雲歸問出那句話後馬上就後悔了。
自己守了半夜,雖然形象無損,但是精神明顯不佳。美人又剛醒,甚至意識可能都還不太清晰。這種場景下談心,真是——折煞了。
正當他想再說些什麼揭過這篇時,時有塵開口了。
“我來看看傳聞是不是真的。”
應雲歸不解:“這裡有什麼奇聞轶事?”
時有塵搖搖頭,看向了藏藍夜空中段泛着白光的一截山頂,微眯着眼說:“我如果對神不敬,會被懲戒嗎?”
“神?”應雲歸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我是無神論者,不信那玩意兒。”他說着又追問:“所以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表明你的信仰?”
他其實隻是随口一說,畢竟時有塵看上去實在不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果不其然,時有塵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了遠處:“我沒有信仰,也不打算找。”隻有想努力活着的人才需要信仰。
“?”應雲歸不傻,随即想到了一種可能,試探的開口,“你該不會是為了什麼人來的吧?”
時有塵聞言居然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可以這麼說?”
應雲歸騰得站起身,微張着嘴哈出了一團氣:“我以為你是為了查事情,原來你真是為了别人。朋友?家人?還是...”
“陸卻之。”淡淡的三個字讓應雲歸不知名的情緒戛然而止。
“我已經沒有家人和朋友了。”
時有塵并沒有覺得自己和應雲歸的關系有多好,最多也隻稱得上是稍微密切一些的普通同事。但也許是因為四下太過冷寂,雪山又有些肅穆,他居然沒有隐瞞或者說謊的念頭。
身邊的人又坐下了,還順手攏緊了衣領。
“喔...”應雲歸假裝沒有聽見後面那句輕飄飄的話。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用溫暖的話語去安慰的,何況——那雙眼睛看上去也不像需要安慰的樣子。
“他的事我沒有刻意去了解,總歸人也沒了。”應雲歸自認并不是什麼高尚者,從前他對協會的背叛者可謂是毫不手軟,隻是他确實不認為陸卻之這種等級的會造成什麼巨大損失,自然也不認為他死後還有什麼追究的必要。
時有塵稍一斟酌後,在維護逝者隐私的原則上,挑挑揀揀地告訴應雲歸:“他身上最後的精神入侵是為了交代後事,就是拜托我别扔着他媽不管。”
應雲歸挑眉:“那他向你承認了?”
“沒有明說,但是他一向藏不住情緒。”言下之意就是能看的出來。
“呵,在明知你遲早會發現真相的前提下,還向你開口,真是孝心感動上蒼。”他視線停留在時有塵抿緊的嘴角,“你還真繼續幫他瞞着了。”
“你覺得他像是能策劃出那些事件的性子嗎?”
時有塵知道應雲歸不傻,他也無力去解釋太多,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和陸卻之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就是個喜怒皆形于色的簡單人。
“确實不是,所以這就是你來10區的理由。”
林周擇第一次拿給時有塵看的10區精神入侵文件不久之前公布了,應雲歸自然也回想起來:“不過那些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件了。”
“很巧,我們那次任務升級之前,10區D縣的一個商場又發生了惡性異能事件,也是精神入侵。”時有塵把從嚴緻沅和林周擇那裡得到的情報說了出來。
應雲歸若有所思:“D縣?哪個商場?”
時有塵試着回想了一下,但失敗了:“忘記了,等天亮我問問嚴緻沅。”
應雲歸“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打破了短暫的安靜:“那你來雪山?”
“随便找個地方散散心罷了。”時有塵蜷起雙腿,把頭埋進了膝間,“調查也等散完心以後,現在沒心情。”
應雲歸看着他翹起的幾撮小卷毛,反而心情不錯:“那任務?”
“也等散完心。”悶悶的聲音傳出來,“走一步看一步吧,煩死了。”
最後三個字很輕很輕,被風一吹差點就散了。
幸好,風是向着應雲歸這邊吹的。
時有塵執意要換自己守夜,應雲歸也沒了睡覺的心思,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嘴争執不下時,江郁走了出來。
“我來,你們都去睡吧。”他的聲音幹淨,聽着很舒服。
應雲歸看了看江郁清醒的雙眼,又瞥了眼時有塵艱難支撐着的眼皮,果斷拽着後者的胳膊進了帳篷。
......
勉強躺在時有塵身邊閉眼假寐了兩個小時後,應雲歸悄悄睜開了眼,怕吵醒熟睡的人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了。
他确實睡不着,一閉上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時有塵看雪山的神情。那雙半閉的眼睛裡有他看不懂的情緒,像是向往,又像是渴望。
他在陸知祈臉上也看到過類似的神情,但那時候是因為自己成功晉升到6級,所以他把那個神情理解為“羨慕”。
陸知祈是在羨慕自己,那時有塵是在羨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