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我出去?”
許言有幾年沒聽過這麼直白的話了,就是之前也是他約别人的次數多。
難得有個颠倒的機會。
許言單手籠着方向盤,屈指輕敲了兩下。
“潘機長是想約我去哪兒?”
西餐廳、咖啡館、溫泉、酒吧、還是…
“籃球場怎麼樣!”小卷毛一臉認真地開口,“我打球還不錯。”
“...”許言應該是停了兩秒,像是很輕地笑了聲,“先上車吧。”
潘煜繞過車頭,坐上副駕,相當自覺扣上安全帶,突然意識到——
“許主任,我們能先去趟商場嗎?我還沒準備衣服。”
“下次吧。”許言本來也沒打算跟他一起打球。
七月份的半下午,兩三點鐘,正是熱的時候,兩個人去室外籃球場打球,120來一趟都得扛回來一對中暑的。
“今天帶你去個其他地方。”
潘煜眼睛立刻就亮了:“要去哪兒?”
許言掉頭等紅燈,手扶在方向盤上,心情其實挺一般的,但就是有點想笑。
他逗小孩:“找個地方,把你論斤賣了。”
“不太好吧,”潘煜蠻認真地跟他商量,“論斤賣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我覺得我可以整個賣,價格更高。”
“不行,你塊頭太大了。”許言煞有其事,“沒人要的。”
“有的,我爸肯定會買的,他現在也到了買保健品廠的年紀。”小卷毛掰着手指頭數,他媽、他姐、他哥、路易斯…數了一圈,停了停,看向許言。
“還有許主任,都是會要我的。”
小機長說話真不能粗聽,一句一句都是坑。
紅燈變了顔色,許言輕踩油門起步,目光透過擋風玻璃望向前方,波瀾不驚的眼裡潛藏笑意,星星點點。
“不要,養不起。”
“要吧,我們可以裡應外合。你把我賣給我爸,我再偷跑出來。”潘煜超擅長吃裡扒外,“十年之内,争取把我爸騙的買不起三無保健品。”
大孝子。
“許主任,考慮一下,”潘煜偏頭看他,很認真地推銷,“無本買賣,很劃算的。”
許言手按壓轉向燈,熟練變道,聽不出誇貶:“小潘機長,你是真的很孝順。”
潘煜點頭,發自肺腑:“我一直都這麼覺得。”
許言真的笑了。
說是帶潘煜出去玩,其實兩人也沒跑多遠,許言停在家居家飾商場附近,帶着他轉了下。
小卷毛應該是沒來過這地方,對什麼都很好奇,看着人推着個大推車他也推了個;看見人拿着個冰淇淋,他也排隊買了兩個,甚至看見别人坐車裡被推車走,他都會眼巴巴地望向許言。
許言語氣平靜,拒絕三連:“不可能,别看,沒結果。”
小卷毛不在意,湊得更近,膽大包天:“許主任,那我能推着你走嗎?”
“?”
許言撩起眼皮,不必再言語,小卷毛就開始視線飄忽。
“我就…問問。”
許言做事向來目的明确,買東西就順着指引牌直奔專區,挑好款式,結單走人,全程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不可能半路停下。
除了今天。
潘煜跟他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随走歲聽,非常樂于觀察生活,看見了稀奇古怪的假盆栽要停下來碰碰葉子;遇見了搞怪的玩偶要指給他笑笑,就連經過會變色的小夜燈都要跟在小蘿蔔頭後面排隊戳戳。
“許主任,快看!”
小卷毛超有分享欲,也超熱心腸,馱了個媽媽舉不起來的小baby,站到所有小朋友的最後面,一起随着燈光投出來的奧特曼影子,張大嘴巴。
聽取 “哇”聲一片。
“……”
許言無聲地往人群外退了兩步。
“許主任,不要走那麼快,”潘煜在一衆小朋友羨慕的眼神裡拎走了那個會發光的奧特曼燈,長腿一邁,輕松地跟上了許言, “會錯過很多風景的。”
許言現在都還能聽見後面小朋友在跟家長吵着要玩具的哭喊聲,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他看向罪魁禍首:“那算風景嗎?”
“…算啊,眼睛裡看到的都是人世間的風景。”潘煜指着那個被四肢捆綁被放到烤架上的玩偶小豬,往上掀了下它的鼻子,自己把臉湊到它旁邊,“你看,它都那麼努力在逗你笑了。”
許言沒說話,神情裡有自己覺察不到的輕松。
轉過毛絨玩具就是裝飾區,特别巧的是有一對老虎擺件跟潘煜之前帶回來的幾近一樣,唯一的區别就是潘煜送的稍許舊些,也不會發亮。
小卷毛也覺得稀奇,握着一捏就會亮。
上貨的理貨員幫着介紹了句:“這款是新上的,仿着明代的玉琥做的創意類産品。”
沾了古的東西都是貴的,掌心大的兩個東西,價格上了四位數。許言估計小卷毛從北京捎回來的特産跟這個價格應該差不多。
“喜歡?”他問潘煜。
潘煜點頭,愛不釋手,所有發光發亮的東西他都喜歡。
挺好打發。
許言讓理貨員幫着裝了下,閑着沒事又選了塊中東的手工地毯。
“怎麼樣?”
“好看!”潘煜捏着會發光的老虎,超級捧場。
“那就這塊了。”許言不糾結,理貨員裝貨速度也快,“等會兒你帶走。”
“送…我的?”小卷毛意外又震驚,眼睛還有點亮。
“嗯。”
許言原本隻打算買塊地毯,計劃着一個小時結束的活,卻硬生生地轉了三個多小時。
走出商場,晚風卷着些許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許言都有瞬恍惚。
他很久都沒這麼消磨過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