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在孫鑫辦公室待了小半個上午,出來的時候還拿了個孫鑫讓他轉格式的文件。
今天他不值班,按理現在都還應該停職等調查。但領導給他工作,許言也不可能當他放屁,悶頭做了一上午,期間手機響個不停,不少都是來探聽消息的。
下午,許言開車把資料送到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遇見蔣文翠和同事一起。
見着他時,蔣文翠視線飄忽,沒跟他打招呼。許言腳步微頓,不停留地下了台階。
管制局門口有一家賣油酥餅的,生意挺好,許言難得有時間,停着排了會兒。
但有時候事兒就是那麼寸,谷楓八百年不勤快一回,就今天受了公告驚吓,想着買點好吃的用以彌補自己那顆脆弱且幼小的心靈。
結果,直喇喇地撞上了許言。
“……”
谷楓第一眼不确定,第二眼屏住呼吸,第三眼開始悄悄後退,一步,兩步,三…“啪”地一聲,清脆響亮。
他被人從後拍了一巴掌。
“小夥子,你幹啥呢?踩我腳了知道不?”
谷楓道歉:“對不住,我沒看見。”
“那可不咋地,誰後腦勺都沒長眼睛,你要是看見了那才吓人。”後面的大哥不介意地擺了下手,透過他肩膀又往前看,“就你剛走路咋跟做賊似的?你是偷人錢包了,還是拿人手機了?”
大哥聲音一點兒都不收着,前面排隊的顧客都聞聲回頭看。
谷楓那雙清澈的眼裡不僅有着動人的愚蠢,還盈滿了委屈:“…我沒有!”
“奧,哥知道了,”大哥點頭,又拍了他一下,笃定開口,“那你跟前面那大兄弟指定有仇,是不!”
“...” 谷楓特虛弱地笑了下,“大哥,老闆那有刀,你要不直接給我來一下吧。”
大哥看他半天,緩慢比了個“6”,而後,猛地向後蹿了兩步,成功地踩到了後一個人的腳。
“……”
果然,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莫斯烏比環。
谷楓手按在自己那雙顫抖的腿上,一步一挪,年紀輕輕的就上了年紀。
“許、許主任,好,好巧。”
許言掃了他一眼,平淡開口:“做虧心事了?”
“沒有,我絕對沒有背後說您小話。”谷楓伸手發誓,說得斬釘截鐵。
許言明白了:“不打自招?”
“不是,我真沒有。”谷楓漲紅了張臉,拿着手機解了鎖,伸到許言面前,叭叭地告狀,“都他們說的,說衛哥受處分都是您跟孫主任提的建議,本來都沒那事的;還有人說您是想借機鏟除異己,心黑手狠。”
許言沒看他手機,谷楓讪讪收回來,還在表忠心。
“屁大的地方,整得跟宮心計似的,也不看看咱們這有沒有橫店的景,見兒天地給自己加戲,稀罕!”
谷楓用手指頭戳屏幕,擲地有聲地鳴不平:“明明是民航局出的調查結果,跟您又有什麼關系?再說了,您才不是那種背叛同事、暗地給人使絆子的小人!”
許言已經排到了隊前,掃碼付賬,面色平靜:“不好說。”
“啊?”
谷楓眼都瞪大了,腿又開始抖起來,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步,緊跟着又響起了“嘶”的一聲。
格外熟悉。
他這次連道歉都忘了,就傻傻地看着許言。
“忠誠規章,尊重事實。”許言甜鹹口味各買了兩份,遞出去一套給谷楓,聲音如常,“其他的都不重要。”
許言也不在乎。
谷楓還是傻站着,遞到手邊的東西都不敢接。
許言徑直給了後面的大哥:“多擔待。”
“客氣了不是。”大哥接的很快,憨聲笑了下,而後又拍了谷楓,“别看了,你哥都走遠了。”
“那不是我哥。”谷楓甕聲甕氣地回答。
“哦,”大哥又知道了,“你小爸吧?長得怪年輕的。”
“那是我領導!”谷楓都要跳起來了,“領導!”
“領導就領導呗,你領導人挺好呀。”大哥聽後面的人催,也跟着催,“你領導給了我兩包,分你一包。你還買不?不買給人騰位。”
谷楓哪好意思再耽誤,搖搖頭,跟兔子似的紅着眼走了。
“這小孩。”大哥啃了個油酥餅,慢悠悠地跟在後面,難得做了回好人。
那天潘煜是下午的高鐵,許言開車在小區門口進出三圈,才剛剛好遇見下出租車的小潘機長。
“許主任!”小卷毛每次喊他時都習慣語調上揚,像個藏不住糖的小孩,高興就要溢于言表。
無端讓人有兩分好心情。
許言降下車窗,把副駕上的兩袋油酥餅都遞了出去,打發小孩:“拿着。”
“給我的?”潘煜嘿嘿笑。
許言壓小孩氣焰,随口就來:“買一送一,額外送的。”
“那也是給我的!”
小卷毛很會抓重點,淺咖的眼裡除了蓋不住的笑意,就是個小小的他。
許言跟着也笑了下。
由他的手扒拉着車窗,看那道高高大大的影子逆着光,完完全全地籠蓋進着車廂。此時此刻,潘煜是有點像那個試圖擠進伐木工窗子的笨熊。
笨熊晃着不可見的尾巴,聲音都像是沾了蜂蜜,卻有種近乎純粹地認真。
“許主任,我今天可以約你出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