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攆離去,人群也跟着散開,穆易回過神來,朝濃眉大眼的憨實青年道謝,“多謝少俠出手相助,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在下姓郭名靖,不敢當少俠,穆大叔不必客氣。”郭靖笑起來顯得憨厚老實。
“郭靖?”穆易聽到這個名字,立時疾步朝他行去,一把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聲音顫抖的急切問道:“你娘可是叫李萍,你父親可是郭嘯天?”
他眼中泛出淚光,期待中帶着忐忑。
“是啊!”郭靖誠實的點點頭,“穆大叔,您認識我父母啊?”
“老天有眼啊!終于讓我找到了郭賢弟的孩子,十八年了,我走遍大江南北,始終沒有故人的一點兒消息。”穆易說着,淚碎模糊了雙眼,他擡手捂住眼睛,這份傷感太過複雜。
一天之中,他遇到了太多故人,好消息伴着壞消息,讓他情緒難以平複。
“義父?”穆念慈忙上前扶住穆易,攙着他坐到擂台邊的椅子上。
原來,這穆易原名楊鐵心,他便是完顔洪烈口中那個,隻為自己活命,卻抛棄妻子的負心人。
然而,事實真相并非如此,在楊鐵心的娓娓講述中,郭靖這才明白當年的事情原委。
事起早春的那個深夜,大批官兵包圍了郭楊兩家,帶頭軍官段天德,以‘勾結巨寇,圖謀不軌,捉拿反賊’的名義,強行要将兩人拿下,根本不聽二人辯解,并且出示了當朝首輔韓侂(tuō)胄的親筆手谕。
那晚,楊鐵心和郭嘯天帶着自己的妻子奮力反抗,可是兩人的武力值有限,郭嘯天為了救楊鐵心,死在了那場逃殺中,被段天德一刀斬斷了整個胸腹,不治而亡。而楊鐵心為了去追被擄走的李萍,隻好先抛下妻子包惜弱,給她找了一匹馬,送她離開,自己則匆匆朝李萍被擄走的方向追去。
“那日追出去,卻與一群官兵相遇,打鬥中,我後背中了一槍,傷勢極重,無奈,隻得搶了一匹馬先離開,我伏在馬背上奔出數裡,最後摔下馬來,暈在草叢之中。”
“楊大叔,你沒事吧?”郭靖神情緊張,右手緊握成拳。
楊鐵心看着眼前的郭靖,他長的真的很像郭賢弟,隻是性子憨實了些,“我醒來後,已是第二天清晨,拚死爬到附近農家,養了月餘,才勉強支撐着可以起床。”
“那農家就是念慈原本的家。”
“那為何?”郭靖看向穆念慈,朝他點點頭。
“幸虧念慈的父母真心相待,用心照顧我養傷,月餘之後,我勉強支撐着可以起床,一面擔心家中妻子,一面又怕官兵公差在牛家村守候,又隔數日,才趁着夜半回家查看。”
“找到楊大嫂了嗎?”郭靖忙追問。
楊鐵心想到自己剛才見到的包惜弱,她一身錦繡華服,頭上珠玉點翠,尊貴華麗,出了聲音和樣貌,她似乎已經不是當年紅梅村包老秀才的女兒了。她身上的尊貴感,是用時間堆積起來的。
紅梅村與牛家村相隔十幾裡,當年,楊鐵心雖然是從北方遷移來牛家村定居,可包老秀才欣賞他的品性,才把女兒嫁給他,誰料,造化弄人。
自從聽說女婿家出事後,包老秀才便匆匆趕去牛家村,結果女婿女兒一個他都沒見到,還聽說女婿被官府通緝,女兒下落不明,連驚帶吓,不到月餘,包老秀才就病逝了。
郭靖察覺到楊鐵心的沉默,也想到了那個最壞的結局,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急的直撓頭。
“我回到牛家村,我家和你家都已積了一層灰,明顯自那夜後,就再也沒人進去過。我嶽父也去世了,茫茫天地,我不知該去往何處?最後,我回到了念慈的老家荷塘村。”
“可真是禍不單行,荷塘村發生了瘟疫,她家一家七口,相繼染病去世,隻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念慈。我自是責無旁貸,收了念慈做義女,帶她離開了荷塘村,四下打聽你母親和我妻子的下落。”
但那時候,一個遠投漠北,一個已到了北方,嫁給了金國趙王爺完顔洪烈,成了趙王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哪裡找尋得着?
“我一直被宋廷通緝,不敢再用楊鐵心這個名字,便把“楊”字拆開,改“木”為“穆”,變名穆易。十餘年來東奔西走,浪迹江湖。轉眼,念慈都長成了大姑娘。”
“我以為我那妻子多半已死在亂軍之中,卻盼望老天爺有眼,義兄郭嘯天有後,因此才要念慈抛頭露面,豎起“比武招親”的錦旗,盼着能與故人重逢,老天終究沒有薄待我,讓我遇到了靖兒你!真是蒼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