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貨都銷完了,二人接着要去衙門脫籍,塞了一小把銅闆給官差,又偷偷遞了二兩銀子給主事,加上有身契在,證明并非偷跑出來的,所以這事兒辦的倒幹淨利落。
主事倒問了一句二人是什麼關系,幸而阿桃先跟常平安串過話,隻說二人準備成親,這才将她從大戶人家贖出來,脫了奴籍往後有個良民身份好過日子。
不過文書上還要登記戶籍信息,阿桃自然不願再提及原身那沒心沒肺的家人,一番思索,隻能再求常平安能否先将這戶籍記到他這兒。
常平安點頭,“自然可以,如今還是先将此事辦妥最好,旁的往後再說,免得耽擱下去夜長夢多。”
阿桃于是同主事說自小被賣,原籍已不記得了,如今戶籍便記到常平安處,管戶籍的主事兒此事見得多,自然沒有話說。
阿桃有理有據,又塞了銀錢說急等着,二人隻等了一會兒,這文書很快就辦下來了。阿桃緊緊攥着簇新的戶籍文書,險些落淚。
一上午跑了幾處,常平安倒沒什麼,阿桃卻有些力不從心,不過還是要去找一趟宋媽媽。
幸而伯府離衙門也不遠,她同常平安一道找去後門小巷子拐角,恐叫人認出來,又戴了帷帽遮了臉。
阿桃叫常平安喊了門子過來,給了五個銅闆,年紀不大的小門房一溜煙幫着喊人去了,宋媽媽出來的時候還有發懵,她老家侄子過來找她了?她什麼時候多了個老家侄子。
等常平安把人帶到拐角,阿桃把帷帽掀開,宋媽媽怔愣一番,方才流着淚将阿桃摟到懷裡,“我的兒,苦了你了,錢婆子回來四處說将你賣給個孤漢光棍,我還怕……怕——”
見常平安耿直地站在旁邊,原先的話頭立即咽了下去。
“您别擔心我,我如今脫了籍,往後便是良民了”
阿桃也哭了,她摸到宋媽媽身上的骨頭,先還算豐腴的身子這段時間迅速消瘦下去,兩人抱在一起哭,一股劣質香粉伴着腥臊味兒也鑽進阿桃鼻腔。
伯府裡頭下人私鬥風氣甚重,阿桃是宋媽媽手裡出去的,又說是犯了大錯叫攆出去了,宋媽媽自然要跟後頭吃瓜落,原先副管事的活計自然被撤了,換到外院給下人洗衣裳,沒幾天又叫人擠去倒夜香刷恭桶,也是如今換了這活計,這才能趁着中午得閑出來。
“媽媽……您遭罪了——”
宋媽媽也是哭的眼紅,“陳婆子說将你賣給個男人,我當你……你是……幸好幸好。”看阿桃如今面色紅潤,人也胖了些,一顆揪了許久的心可算放下來了。
她早分神注意到了常平安,勾心鬥角見的人多,一眼能看出常平安不是什麼壞人,又聽阿桃說幫她脫了籍,拉着她的手緊了又緊。
“媽媽放心,待我在外頭立了起來,立即将您接出去享福,再不在這吃人的地兒遭人盤剝了。”不論兩人這些年的感情,就憑宋媽媽當日冒險求情,如今為了她又落到這個境地,阿桃也願意将人照顧到老的。
宋媽媽抹了淚,“欸!我這老骨頭定要撐到那一天的。”
待二人叙完情,阿桃才說,
“這些年在府裡我也是攢了些銀子的,原打算贖身,不想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銀子我藏在西院下人房後牆根的洞裡頭,勞媽媽幫我取出來,常大哥救了我一命,我打算拿這些錢當本錢,做些小生意,也好盡快将這恩情還了。”
宋媽媽一聽便笑了,“你出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拿,那些小丫頭也知道你往日格外節省,怕是留了不少銀錢還在府裡,床鋪屋子叫掀了個幹淨隻摸出三個銅闆,三個銅闆也叫一頓好争,叫管事的一人打了頓闆子後就消停了。卻不想你這丫頭鬼精,這錢竟藏到外頭去了。”
阿桃聽了也笑了,這年月自身都難保,她倒也想過幫别人一把,換來的都是背刺,後來她再不多管閑事了,如今能把自己保了就不錯了。銀錢這等重要的東西,自然更要藏的緊緊的。
“明兒一早我趁倒夜香的功夫給你取出來,那個點正好沒什麼人,明兒一早你在後面巷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