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被綁次日,皇後派人邀翊王入宮。趙輔周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便随辛嬷嬷一同入宮。
進宮門,過長廊,入立坤宮。
邁進殿門,入目八把椅子,正前方擺了張梨花雕龍刻鳳桌,桌兩側各置一把梨花卷雲如意紋靠背椅。桌上擺着鴛鴦紋白瓷杯,杯蓋半掩,熱氣氤氲缭繞。
八位宮女、兩位嬷嬷、一位太監貼身侍候。但殿内卻靜的出奇,氣息幾不可聞。
待止步,趙輔周跪拜行禮,“兒臣參見皇後娘娘。”
低頭時,餘光掃過兩側屏風。
屏風低下赫然露出一雙鞋,幹淨如新,上有牡丹繡花。
絕非宮女能穿。
“起來吧。”慵懶無力的嗓音傳來,趙輔周起身,“賜座。”
随着他落座,宮女将一杯茶水置于他身側的桌上,另放了兩碟糕點。
皇後半倚在椅子扶手上,淡漠眸光朝太監看去。
太監當即心領神會,“都退下吧。”
等一衆宮女嬷嬷都退出去,太監也一并退了出去,唯有屏風後的那人未動。
“翊王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本宮的人。”皇後慢悠悠的端起茶水,上挑的眼尾愈顯淩厲傲氣。縱是聲音不大,可卻氣勢威嚴。
朱唇輕啟,抿了口茶。
才剛放下,就聽趙輔周言道:“并非是兒臣要動皇後娘娘的人,而是皇後娘娘要動兒臣的王妃。”
皇後面不改色,從容擡眼望向他時,眸底盡是不屑,“是又如何,難道翊王還要與本宮撕破臉不成?為了那個……”
眸光一轉,思慮片刻才吐出二字。
“農女?”
尾音微揚,似有嘲弄之意。
趙輔周站起身,一身月白色衣袍襯得他矜貴清隽、身姿修長。然而此時眸底卻不動聲色的湧上殺氣,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是。”
幹脆利落的應答,聽的皇後娘娘眉頭微微颦起,詫異看他。
“翊王妃确是農女出身,但兒臣曾發過毒誓,從今以後唯有她一人。倘若皇後娘娘再敢對她出手,兒臣絕不善罷甘休。”
“至于田嬷嬷一事……”
趙輔周讪笑,墨眸藏匿着危險,“既然皇後娘娘都不懼兒臣将此事鬧大,兒臣自是更不怕。今日既已入宮,正好将此事禀報父皇。”
語畢拱手行禮。
“兒臣先行告退!”
眼見他轉身要走,皇後面上驚慌一閃而過。
“站住。”
她終究還是開了口,趙輔周雖停步,卻遲遲不曾轉過身來,仍舊是背對着她。
半阖着眼看向院内,他不疾不徐道:“母妃早已不在人世,兒臣又不得父皇喜愛,朝中大臣更是懼怕兒臣。如皇後娘娘所想,兒臣不過是個無勢可依的皇子,定然好掌控。但……”
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趙輔周緩緩回身。
“但兒臣曾在西境戰場厮殺多年,皇後娘娘當真以為兒臣如南境将士那般,毫無血性?”
在外曾有“活閻王”一稱的翊王,又豈會好掌控?皇後直至此時才明白過來,翊王被貶為庶民的這三年多,并未将他的血性磨滅。
她果真是小瞧了此人!
就在她震驚之餘,趙輔周再次開口:“此次有田嬷嬷頂罪,皇後娘娘方能全身而退。倘若再有下次,兒臣定要鬧到父皇面前。”
雖未曾給皇後留顔面,但春宵丸一事,言外之意顯然是不再和皇後追究。
再次行禮,卻隻字未言,轉身離去。
直到趙輔周走出立坤宮,屏風後的殷榮才走出來,輕輕喚一聲:“姑母。”
皇後回過神,眸光從門口挪到她身上,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個翊王,實在是難掌控,隻怕聯手一事未必能成。”
一月前,太子遭人刺殺身亡。後查出刺殺之人是五皇子派去的,而在五皇子入獄當晚,南城死牢恰好起了大火,五皇子沒能逃出來。
現如今大祁的皇子僅剩下翊王與昌王。
但偏偏昌王自數年前便和太子明争暗鬥,早已觊觎東宮之位。其生母芸貴妃自從太子和五皇子接連出事以後,在後宮的勢力逐日漸增。
前幾日更是曾大膽與皇後頂撞。
即便被皇後罰了,但芸貴妃卻仍舊是嚣張跋扈。倒似是東宮之位,已是她兒子昌王的囊中之物。
皇後無力的閉上雙眸,細看倒是能瞧見她發絲間,已有幾根白發。
單手扶額,輕聲歎氣。
“若非是别無他法,本宮又豈會忍着喪子之痛,也要與他聯手。”但卻弄巧成拙,如今還得罪了翊王,被他抓住了把柄。
察覺有人在為她捶膝,皇後仍舊不曾睜眼。片刻後,眉頭一皺,神色驟然陰沉。
“倘若這翊王實在不識擡舉,本宮也隻好求陛下将你賜給他做正室。本宮就不信,翊王還能不聽陛下的。”
正在捶膝的雙手突然停下,殷榮仰頭。
皇後睜眼,看向正蹲在她身側的殷榮,眸光陰狠的俯視着她,“縱然是為了殷家,本宮也要掌控翊王,你也要必須嫁給翊王,做上正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