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墨玦想起昨夜收到消息後,自己朦胧間做的那場夢,他夢見顧卿舞一襲紅色嫁衣在和親儀仗中坐着,滿眼皆是淚水,他喊儀仗停下,奈何都沒人聽到他的話。夢戛然而止,他從床上坐起,他害怕這一切會發生,那是失去與她共首的機會,與她再無一切關聯的恐懼。這次,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心意,他心悅顧卿舞,也許是在廟會遇刺時候看到她的冷靜與決絕,也許是在霍遠家對待債主看到她的狡黠與聰慧,也許是在自己家中看到她對自己父親下跪,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也許是從法佛寺的第一面就開始了,他自見到顧卿舞的那一刻,那顆漂浮在世間半空之中的心一刹那就歸于實處。
蔺墨玦對蔺墨岩說:“三弟,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有些人不在乎相識多久,也許才認識一日就好似相識了一輩子。”
“二哥,你要去北齊找雪蓮嗎?”
“嗯!殿下如果有事,我想我無法苟活!”
蔺墨岩大驚:“二哥,你,你,你怎會有如此想法,那爹娘怎麼辦?”
蔺墨玦拿走蔺墨岩手中的包袱,“爹娘有你,有大哥,而且,殿下不一定會有事,我早一點出發,早一點能看到希望,你還要攔我嗎?”
蔺墨岩讓開身,看着蔺墨玦擦身而過,拉住了他的臂膀:“等等,二哥,我陪你一起去,兩個人一起也能有個照應,走吧,别耽誤了!”蔺墨岩是無法接受讓他獨自離開的,更何況,剛剛還聽了他的一番想要殉情的言論,他更擔心了,他得去看住他,不能讓他亂來。
蔺墨玦看蔺墨岩已經大踏步往門外走去,也随着他出門,他們不再勸說彼此,騎上快馬,自此處改道去往北齊。
顧卿舞看着信上的字迹,蒼勁有力,不似上一次收到的字條上的字迹那般潦草,每個字都認認真真,隻是顧卿舞看着每個都認識的字,連在一起卻讀不懂了:
殿下,草民聽聞殿下身體抱恙,有性命之憂。聞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終難自已。自殿下中箭之後的每一刻,草民都猶如萬箭穿心般疼痛難忍,殿下若是累了,就短暫休息一下。但,可否請殿下,千萬千萬要撐住,就算是為了,為了殿下的弟妹們,也一定要堅持。否則,碧落黃泉,我定追在你身邊,讓你定不會再甩開我。玦頓首!
顧卿舞看完信臉紅了一陣,紅到脖子深處,這算是威脅信嗎,可是她為什麼心跳這麼快呢。顧卿舞呼吸急促起來,弱弱地叫了聲:“青竹”,青竹聞聲進來。
顧卿舞臉頰泛紅,小聲問青竹:“你剛才都看了?”
青竹猶豫了一下,略點了點頭。顧卿舞問她:“那你覺得,他什麼意思?千裡迢迢來一封信,隻為了,威脅于我?”
青竹幫顧卿舞順了順氣,對顧卿舞說:“奴婢認為,二公子在向殿下示愛。”
“示愛?”
“殿下還未及笈,可先擱置此事,日後再議,如何?殿下還是少費些心思為好,殿下現在的重中之重是修養好身子!”青竹把顧卿舞的身體緩緩放倒在床上,輕聲對她說:“殿下放心,話已傳給國公爺了,國公爺現下已出宮了,想必世子爺能在兩日内就收到消息。”
顧卿舞點點頭,她對青竹交代道:“這一睡,不知何時才能再醒,告訴皓兒,出征前推薦一個寒門子弟去任監考官,這個監考官不管他投在了誰的門前,但要确保不會在表哥的考試期間做文章。其他事情若再呈報上來,若是緊急之事,就去問母後拿個主意。若是不緊急之事,就讓他們按兵不動。”
青竹細細地回答,一應點頭,看着顧卿舞再也支撐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她才蹑手蹑腳地走到殿外,與藍月分開去往安國公府和皓寒宮。
對于蔺國棟安然無恙地出大理寺一事,京城的官員衆說紛雲,愁雲密布的兵部尚書府中,兵部侍郎在對此事氣氛的發表意見:“尚書大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從獄中出來嗎,倘若他去邊關立功,豈不是更難于發難于他?我們兵部還要繼續做他蔺國棟的傀儡嗎?”
兵部尚書端起茶杯,掀起蓋子聞了聞,淺淺啄了一口,又安穩地放下,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擾他一般,乜了一眼兵部侍郎:“童林,你也太沉不住氣了。本官從未想過這次要把他怎麼樣!”
“那,那您還讓我極力勸說陛下,把他下獄!”
“把他下獄隻是給他提個醒,就算他戰功赫赫又怎樣,就算他是大将軍又怎樣,就算他戰無不勝又怎樣,他的生死以及他整個家族的性命,都握在皇上手上。”
“您給他提醒,他不就會防範嗎?下次再想把他下獄,就沒這麼簡單了。”
“哼,是不簡單,那又怎樣。今日京城百姓皆知,戰無不勝的大将軍下獄了,那麼明日,百姓即便知曉大将軍全族被斬,也不會激起太多民憤。”
“呵,尚書大人好大的口氣,大将軍全族被斬,那得滔天大罪!”
尚書但笑不語,兵部侍郎口張到最大,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但他的驚訝已不足以被言語表達,他好像是知道了個大秘密,但他不敢妄言,也不敢多做停留,急急與尚書告别,匆匆離去歸家,童林急忙歸家之時,卻在快到家門口碰到了另一個急匆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