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覺得自己的狂熱會吓到他吧。
那現在怎麼就給看了?确認關系後時野都沒第一時間開櫃來着。
鹿鳴想不透時野的心血來潮,隻能捏着自己的娃娃解悶。
等人吃完粥,鹿鳴給時野又測了測體溫。
親眼看到這數字,跟聽陳禮林彙報,還是有些許差異。
鹿鳴當機立斷,把時野團吧團吧塞進幹燥的被窩裡。
塞完,他還不忘安撫他男朋友:“今天我就呆這照顧你,不走,你安心睡。”
被子被鹿鳴撚得齊齊整整,時野現在就一個腦袋露在外面:“那阿姨的芋圓西米露……”
“她說等你好了一塊去吃,現在她跟小姐妹出去玩了。”
時野眨了眨眼,又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了縮,聲音隔着被子有些發悶:“我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鹿鳴眉毛一挑,一把揉上了時野那毛茸茸的白毛腦袋:“瞎想什麼,我樂意。”
“就像你樂意留在冰城和我媽一起照顧我一樣,我同樣很樂意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
“如果我不願意,我早就裝作被你騙過去那樣不來了。”
好難得啊,酷哥一副這麼脆弱敏感的模樣。
趁機多ruarua。
又rua了把時野的頭發,鹿鳴收回了手:“睡吧。”
這一覺時野睡得不長,将近一個小時就醒了。
鹿鳴不在房間裡,看時間,可能是在底下準備午飯。
時野自力更生拿額溫槍自測了一下,由紅轉橙,溫度下來了不少。
低燒又持續了大半天,晚飯後再測,時野的體溫降到了37.5℃。
隻是病情反複無常,夜間,高燒再次席卷而來,溫度比早上還要吓人。
鹿鳴是被時野細碎的呢喃聲喚醒的。
沒睡夠的疲憊裹挾着鹿鳴,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隻得手先伸過去拍一拍時野,以作安撫。
等鹿鳴再清醒一些,他聽清楚了時野嘴裡的話。
“對不起……”
“别走,别離開我……”
“求求你了,别抛下我……”
“不,不……!别死……求你别死!!”
鹿鳴聽了前面幾句還在發愣,時野已經喊着最後一句話驚醒了。
一時之間,房間裡隻剩下時野大喘着氣的聲音。
鹿鳴喉頭動了動,終是沒說什麼話,伸手貼了貼時野的額頭,掌心的溫度燙得他指尖一顫。
鹿鳴收回手,沉默地拿過床頭的退燒藥和保溫杯,将它們送到了時野跟前。
但時野隻是眼睛發直地看着他。
鹿鳴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能将時野的一切表情看得清楚。
他莫名被那雙黑瞳盯得有些脊背發顫。
他聽見時野啞着嗓子問他:“你是鹿鳴嗎?”
……完了。
這回是真燒傻了。
鹿鳴抿了抿嘴,嗯了一聲:“不僅是鹿鳴,還是你男朋友。你燒太高了,先把藥給吃了。”
時野大概是在解析男朋友這三個字的含義,隔了好一會,伸頭過去,就着鹿鳴的手,把藥吞進了肚子。
藥物擦過舌尖舌根,有些犯苦。
這裡也沒有備好的壓下苦澀的糖果。
等鹿鳴把東西放回桌子上,時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男朋友的話,可以親一下嗎。”
“藥苦,要親。”
這問題甚至都用不着鹿鳴回答,時野的語氣更像是報備,說完就湊到鹿鳴跟前,張嘴啃了上去。
對,是啃。
力道不重,像是怕把他咬傷了。
啃完上唇啃下唇,吃了個遍後,時野捧着鹿鳴的腦袋深吻下去。
唇舌糾纏間,鹿鳴嘗到了一絲苦澀。
不知是藥物的苦,還是時野心裡泛上來的苦。
等鹿鳴裡裡外外被時野親透,時野也沒松開手。
他緊緊抱着鹿鳴,嘴唇湊在鹿鳴的耳邊,颠三倒四地絮叨着。
“剛剛你又走了。”
“我怎麼留都留不住你。”
“好多血啊……”
時野嘴裡念着,一隻手撫過鹿鳴的身體,先是脖子,後是肚腹:“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裡這裡……全都是洞,流了好多好多血。”
“他們說你沒能被救回來。”
“怎麼可能救得回來,那麼多血。”
“你現在是被救回來了嗎?”
鹿鳴艱難地理解着時野描述的這些完全不在他記憶裡的畫面,一隻手輕拍着他的後脖頸,一隻手帶着時野的手鑽進寬松的衣物裡:“沒有,我沒有受傷,你摸,這裡完好無損,沒有傷疤的。”
時野被帶着一一摸過他剛才隔着衣服指的那些位置。
觸感細膩柔軟,确實沒有縱橫的傷疤。
哦對,脖子上也沒有。
時野的腦子卡了一下,想起什麼,手從鹿鳴的腰腹部抽出,撸起鹿鳴左胳膊的袖子,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條略微下陷的疤痕。
“哦對……你複活了。”
“你躲過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鹿鳴在聽到“複活”二字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
這件事他誰都沒告訴。
包括母親何依依。
甚至他自己對這件事的實感都沒有很強烈。
畢竟小說裡都是什麼回到過去幾年,他直接原地複活,好像死亡經曆都是上天賜他的一場白日預知夢,提醒他要努力躲過死劫。
可從時野的嘴裡,好像不是這樣……
時野的腦回路已經切換成了現在這個世界的版本,沒再提之前的死亡,反倒念叨起之前的那場事故。
他一遍又一遍地跟鹿鳴道歉。
說要不是因為他,他的粉絲不會對鹿鳴做出這種事。
說明知如此,但他還是很自私,并不想要離開鹿鳴,想要跟鹿鳴長長久久。
他說,他實在是等這個機會等了太久太久。
鹿鳴知道,時野從五年前就開始喜歡他了。
等了五年,确實久。
“你知道嗎。”時野的聲音打斷了鹿鳴的思緒,但他的腦回路這次不知道又搭哪去了,鹿鳴反應了好一會,“我之前有段時間,很後悔在練習生時期沒有跟你表白過。”
“雖然那時候你估計也不會接受我,但是說出來對我來說也是一個結果。”
“可是我沒有。”
“我那時候怕你拒絕我,怕你對我說你喜歡的是别人,所以想着這種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能成則以,成不了拉倒。”
“後來分開了,我沒能加上你的微信,沒能送出給你的生日禮物,甚至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墓碑不會對我說拒絕或是接受。”
“他們都說,人走茶涼,該放下放下,人總要向前看的。”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五年,我每天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你。”
“我學會了你喜歡的菜,想着你要能吃到的話,或許會誇贊我。我還學着你作詞作曲,但我在這塊實在沒什麼天賦,東西搞出來稀爛,就rap詞能看。”
“我其實想過把你所有歌都買下來,不給那幫讨厭鬼用,可是這件事我也做不到。”
“真的好無力,好像,就算沒有生死相隔,我也追不上你。”
“就算是現在,我也保護不好你,甚至會害了你。”
“我好像很沒用,你教教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大概是退燒藥起了作用,時野絮叨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他埋在鹿鳴的脖頸處昏睡了過去。
鹿鳴保持着跪坐在床上的姿勢,雙手圈着時野,大腦瘋狂轉動處理解讀着時野的這些“胡言亂語”。
時野的自責他能理解,但鹿鳴從來沒有怪過他,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想到要分開。
畢竟人的惡意從不會因為這些輕易轉移。
隻是時野對這件事的反應有些太超過了。
像是……應激了。
對什麼事應激?
對鹿鳴的死。
在時野的記憶中,他是切切實實死過一次的人。
死于那場激情殺人。
他沒能躲過去,時野帶着對他放不下的愛多走了五年。
所以他真的在害怕,他會再一次失去鹿鳴。
那時野這是……?
他複活了,時野也重生回到了過去嗎?
這是最合理的一個猜測。
不過正主沒法給他一個确切的答複。
鹿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帶着時野一塊睡過去的,再醒來的時候,時野已經醒了,正盯着他猛瞧。
這是在鹿鳴睜眼前。
鹿鳴睜眼後,這人就匆忙地挪開了視線。
一陣沉默蔓延在兩人中間,誰都沒開口說話。
時野這副模樣,鹿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高燒時神志不清地發瘋,退燒後全被大腦清醒地記着。
時野或許是沒想說這件事的,他不說,鹿鳴不說,兩個人都會把這次當作唯一的人生線走完。
但沒想到嘴巴有點不受控,在情緒驅使下,把秘密抖了個幹淨,還把鹿鳴的秘密一塊揭了。
最後還是鹿鳴開得口:“好些了嗎?”
時野頓了頓,點了點頭。
鹿鳴起身拿過額溫槍又給他滴了一下,顔色已經轉綠,體溫回到了正常。
鹿鳴點了點頭,嘀咕了一句“是退燒了”,把額溫槍放回去,擺出一副問詢的架勢:“你是因為什麼重生回來的?”
一句話把沉默的遮蓋布徹底揚了。
時野也從床上爬坐起來,嘴唇張張合合,最後老實說:“舞台事故。”
“疼不疼?”
時野愣住了,想了一下才對上鹿鳴問的什麼,搖了搖頭:“從舞台上掉下來後就回到了現在,躺在床上,沒什麼痛感。”
可好好一個人又是因為什麼掉下來的呢?
鹿鳴沒敢問。
但是時野很敢說:“說出來有點靈異,我當時在舞台上,好像在觀衆席看見了你。”
“五年沒見你,我真的很想你。盡管那可能隻是我幻想出的虛影。”
“但現在想想,指不定是另一種召喚呢?我雖然踏空舞台,卻踩在了一個有你的世界。”
“當時一回來就看到你活了下來,我真的很高興。”
聞言,鹿鳴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所以你對舞台事故沒ptsd,對我的死有ptsd是吧。”
時野:。
雖然感覺鹿鳴的重點似乎又有些歪了,但這話确實沒毛病。
他當時抱着鹿鳴一塊摔下去的時候,是真沒想那麼多。
隻想着别讓鹿鳴受傷。
“我現在能理解一些你的心情了。”鹿鳴重重歎了口氣,“如果我看到過你因為墜下舞台身亡,那我再看你因為我摔下舞台,我也會很自責。”
哪怕那個舞台并不算高。
“但你也要明白,這件事其實不是你的責任。”
“偏激的人永遠都有,就算這次不是你的粉絲,我跟其他人關系好一些,也有可能是他們的粉絲,就像之前那個祝團團粉一樣。”
“我還是之前那句話,個人行為不應當上升群體及其偶像。我不會因為那個人的過激行為讨厭祝團那幫人,我隻會因為他們傷害我的行為讨厭他們遠離他們。”
“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拒絕私生反抗私生,你沒有縱容過她們的越界。”
“防不勝防的意外,我們不能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非要說的話,隻能說下次我們都需要再小心一些,僅此而已。”
“不要把自己跟那群人渣相提并論啊。”
兩個人就這件事談了很久,直到時野跟鹿鳴保證,他不會再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鹿鳴才放過他。
也沒完全放過。
鹿鳴對他死後的世界竟意外地有些好奇,讓時野挑些能講的講。
時野隻能摘掉戀愛腦十足的未亡人濾鏡,從那段時光裡撿一些事情說說。
比如音旅記。
上輩子音旅記的企劃跟這輩子做得一樣早,但是宋樂言沒有機會邀請到他最想邀請的人。
連帶着,時野和黎永祥也沒能邀請成功,那段時間,作為暗戀者和老師的兩個人,都還沉在鹿鳴死亡的哀恸中,沒心思去旅遊。
還比如鹿鳴的粉絲。
鹿角的粘度一直很高,鹿鳴一身黑泥的時候,他們沖鋒陷陣,為他讨一個清白;鹿鳴無辜死去的時候,他們锲而不舍地向映日、向殺人犯讨一個公道。
何依依也在此列。
盡管最後效果平平,但陣仗鬧得很大,更多路人願意來看一看反黑條,算是給了鹿鳴一個清白的身後名。
再比如Blessing。
那幫人跟這輩子一樣讨人厭,甚至更讨厭。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不僅團多活了幾年,最後各自單飛,活得都還行。
如今的Blessing看起來像是要殉得更快更早了,要時野來說那得是好事一樁。
鹿鳴聽完,眨了眨眼睛:“聽上去跟現在很難重合到一起……”鹿鳴又看了看時野,調笑,“不過我們阿野哥哥确實是二十五六歲了。”
時野哼笑了一聲:“我也可以還是21歲。”
“從你獲得新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已知的未來都可以不作數。”
“因為有你的存在,我的未來一定會天翻地覆。”
事實證明。
确實如此。